美国_时政|美国即将进入危急存亡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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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8月15日 ， 旧金山市民在金门大桥附近的贝克海滩纳凉 。 截至8月16日 ， 美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超过539万例 。 ）
“今天下三分 ， 益州疲弊 ，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 。 ”诸葛亮再神机妙算 ， 1700年前写下这篇《出师表》的时候也不可能算到有个叫美利坚的年轻后生将在后世雄霸天下百余年 。 但历史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跨越时空还能万变不离其宗 ， 这句话放在今天的美国竟然严丝合缝 。 当然 ， 现在的美国不是三足鼎立而是两党对垒 ， 不是加州或纽约州疲弊而是全国疲弊 ， 而即将到来的这个秋天 ， 对美国来说 ， 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
这并不是因为疫情 。 疫情当然也艰险 ， 美国的抗疫可以用哈佛大学全球健康研究所所长阿什贾（Ashish Jha）在8月14日的一个研讨会上的评价来总结：“这是全世界抗疫表现最差的国家 ， 大概只有巴西能与之抗衡 。 ”缺乏全国性应对措施 ， 各州各自为政 。 反对戴口罩的人冲上街头 ， 跟疫情尚未得到控制就急着解封的地方政府一唱一和 ， 导致疫情按下葫芦浮起瓢 ， 让世界各国看得目瞪口呆 ， 觉得这是大国末日的开始 。
但要是你见过1918年的美国 ， 这些事你就会见怪不怪 。 那年流感大流感期间 ， 美国有七个城市下达了强制戴口罩令 ， 反对者高举捍卫的自由旗帜上街抗议 ， 甚至还成立了全国性的“反戴口罩联盟”跟政府强制令对着干 。 首当其冲的三藩市当年10月22日发布了戴口罩令 ， 根据《三藩纪事报》的报道 ， 11月9日这天 ， 全市有1000人因为拒戴口罩被捕 。
三藩市虽然是全美首批封城和发布口罩令的城市 ， 但这些措施只持续了几个星期 。 感染病例稍有下降 ， 市政府立刻解禁 ， 全城庆祝 ， 结果第二波疫情接踵而至 ， 这次持续了好几个月 。 而相对来说 ， 一直严格执行半封城和隔离政策直到感染病例大幅下降的纽约市 ， 只经历了一波疫情 。
这些跟新冠疫情下的美国并没有两样 ， 那时候美国能走出疫情再度强大 ， 现在也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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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裔男子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引发全美大规模示威浪潮 ， 图为6月14日在白宫附近为弗洛伊德祈祷的非洲裔美国民众 。 ）
这也不是因为种族矛盾的白热化 。 种族冲突当然也激烈 ， 黑人佛洛伊德之死引发的大游行中 ， 美国至少有1500万人走上街头 ， 抗议警察暴力 。 随之引发的打砸抢事件 ， 使至少200个城市实行了宵禁 。 在示威延续时间最久的波特兰市 ， 联邦政府派出海岸巡逻队入驻执法 ， 身着迷彩服的持枪执法人员 ， 把示威者拉进没有标记的车里带走 。 这些都让人胆战心惊 ， 感觉美国分分钟就要分崩离析 。
但要是你见过1968年的美国 ， 这些事你一样也会见怪不怪 。 那一年马丁·路德·金博士领导的非暴力平权运动正如火如荼 ， 这场运动把黑白种族关系推到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 。 1968年4月 ， 正在与一些黑人领袖一起筹备一场穷人占领首都华盛顿的大示威的金博士在孟非斯被白人极端分子雷伊（James Earl Ray）枪杀 。 同年6月 ， 高擎平权大旗的美国总统候选人、纽约州联邦参议员罗伯特肯尼迪在刚刚赢得加州初选后也被枪杀 。
这两起事件距罗伯特的哥哥约翰·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还不到五年时间 ， 距黑人游行者被警察暴打引发的“血腥周日”（bloody Sunday）事件也只有三年 ， 距最近刚刚去世的民权运动领军人物、乔治亚州国会议员约翰·路易斯（John Lewis）与一些民权运动先驱们乘坐“自由巴士”进入南方种族隔离州 ， 在车站被一群白人暴徒打得头破血流的蒙特格马利（Montgomory）车站事件只有七年 。
那个年代的种族矛盾比现在更加激烈、血腥、看似万劫不复 ， 那个时候美国能在这样的种族冲突中杀出重围 ， 向更文明更平等的社会迈进 ， 现在也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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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月2日 ， 美国民主党总统竞选人、前副总统拜登在艾奥瓦首府得梅因竞选造势 。 美国大选将于11月举行 。 ）
人们对大势走向的忧虑往往只是近忧 ， 建立在眼前的起落之上 ， 常会因一叶障目判断失准 ， 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在此之前所有仅凭疫情或示威引发的美国即将崩溃的论调都是无稽之谈 。 但这个秋天 ， 美国不只有疫情和示威 ， 还有11月的这场总统大选 。 从目前的态势看 ， 这场大选基本上相当于一颗到时必爆的定时炸弹 ， 很可能会把这个国家伤到血肉横飞 。
只有两名候选人的选战 ， 结果通常不出以下四种可能：甲大胜 ， 乙大胜 ， 甲险胜 ， 乙险胜 。 今年如果出现的是前两种结果 ， 美国就有很大的机会平安度过这个险滩 ， 但这两种结果的机率目前看起来微乎其微 。
根据大选民调追踪网站Real Clear Politics的数据 ， 8月3日到8月12日 ， 民主党候选人拜登比卫冕的共和党总统特朗普的全国民调平均得分高出7个百分点 ， 在14个摇摆州中 ， 拜登领先的有10个 ， 特朗普领先的有4个 。 这样看来似乎拜登赢面很大 ， 但拜登在民调中领先的幅度跟2016年同期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领先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的幅度相似 ， 而她最终还是输了 ， 可见民调不能当真 。
那手里抱着水晶球的人看到了什么呢？美利坚大学历史教授艾伦·里克曼（Allan Lichtman）用一套“13问”判断法准确的预测了从1984年至今所有总统大选的结果 ， 这套“13问”玩法是这样的：里克曼提出13个是非题自问自答 ， 如果其中六个或以上问题的答案是“否” ， 那美国的执政党就会换人 。 八月初 ， 里克曼用这套神器对今年的总统大选进行预测 ， 结果七个问题答案为“否” ， 特朗普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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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8月9日 ， 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行人 。 ）
但这个预测也未必就比民调更准 ， 里克曼的13个问题中有些是非黑即白的客观题 ， 比如：现任执政党在中期选举中是否取胜、现任总统是否寻求连任、现任总统执政期间是否有丑闻、是否在对外战争中惨败 。 但有些答案却是见仁见智 ， 比如对“现任总统是否有个人魅力”和“短期经济是否强劲”这两道题 ， 里克曼的答案是“否” 。 但就经济表现来说 ， 尽管经济遭疫情重创 ， 各种股指目前却都差不多达到了历史最高点 ， 而“个人魅力”的事就更要看你如何界定了 ， 毕竟 ， 特朗普虽然疯狂但并不无趣 。 如果去掉这两个否定答案 ， 那预测结果就会截然不同了 。
至于里克曼从1984年至今全准的预测记录也需要加一条备注：2000年戈尔对小布什一役 ， 里克曼预测戈尔胜出 ， 结果入主白宫的是小布什 。 那是一场至今仍有争议的选战 ， 双方选情胶着 ， 特别是在决战州佛罗里达 ， 选举日当天计票结果小布什以微弱票数领先 ， 戈尔不服要求重新计票 ， 数来数去数不清除 ， 双方为此闹上法庭 ， 时间也越拖越久 ， 一个多月后法庭下令停止重数 ， 小布什以区区537票赢了佛罗里达 。 虽然赢面只有0.009% ， 却使小布什得以把佛州的25张选举人票(electoral vote)全部收入囊中 ， 也使戈尔在得票总数比小布什多出54万多张的情况下所得选举人总票数比小布什少了21张 ， 与总统宝座失之交臂 。
美国总统大选中特有的选举人制度简单地说就是各州有各自的分值（即选举人票） ， 在该州赢得选民多数票的候选人赢家通吃 ， 拿走该州的全部分值 ， 最后的输赢是以候选人获得分值的总数而不是获得选票的总数来决定 。 戈尔是美国历史上第三个得票总数高于对手却因为选举人制度输掉竞选的总统候选人 ， 他之前的那次发生在1888年 ， 而在他之后这种情况又发生了一次 ， 这次受益的就是2016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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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7月30日 ， 特朗普在白宫发布会上称“我不想拖延 ， 我想参加选举” 。 图片来源：卫报）
今年的大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更像是一场短兵相接的巷战 ， 任何一方大胜的机率都很小 ， 而任何一方险胜的机率都很大 。 而不管哪一方险胜 ， 美国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重大挑战 。
如果险胜的是特朗普 ， 2016年的情形可能以更火爆的版本重演 。 当时希拉里得票总数比特朗普多出近300万张 ， 赢面高达2.1% 。 特朗普的最终获胜引起美国人对选举人制度的抨击和反思 ， 很多人甚至提出摒弃这种蓄奴时代为保障蓄奴州利益而建立的制度 ， 认为它有悖于一人一票的民主选举原则 。 这种输了选民却赢了选举人的获胜者从来都很难服众 ， 这也是为什么里克曼教授至今坚持他在2000年的预测是对的 ， 而特朗普总统尽管是2016年的赢家 ， 也还是一直宣称他没有赢得多数选民票全是因为民主党选票作假 。
特朗普今年的竞选原则和2016年一样 ， 都是聚焦在铁粉阵营 ， 而不惜得罪其他选民 ， 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会再次以少数选票赢得多数选举人票的模式胜出 。 而当年为希拉里喊冤的那批自由派 ， 如今在经过了特朗普执政四年的高压和前阵子民权大示威的催化之后 ， 已经到了满腔怒火正要喷薄而出的时候 ， 比起当年的自己要激进得多 。 一个他们不能信服的总统 ， 通过他们不能信服的机制再次当选 ， 可能引发的反弹绝不会是当年坐而论道的批评选举人制度那么温和 。
如果险胜的是拜登 ， 情况会更加艰险 。 差不多从疫情一开始 ， 各州担心疫情会影响选民赴票站投票 ， 而讨论是不是要扩大邮递投票的时候 ， 特朗普就开始抛出邮递投票会造成选票造假的疑云 。 此后特朗普的这种论调日复一日紧锣密鼓 ， 现在更伴随着卡住邮局系统纾困经费和拒绝向各州发放扩大邮递选票所需资金的实质性内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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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3月3日 ， 美国总统初选迎来“超级星期二” ， 图为当天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一处投票点 。 ）
目前美国有九个州外加首都华盛顿已经决定向所有选民自动寄发邮递选票 ， 也有预测称全国75%的选民都将申请投邮递票 ， 但经费捉襟见肘、又由特朗普亲信执掌的邮局系统是否能在截止日期内完成邮递选票的发放和回收已经成了当今美国人心中最大的悬念 。
选票造假这种事之前从联邦到地方有过很多专案调查和研究 ， 其结论都是几乎不存在 。 而扩大邮递选票对以低收入者为选民基础的民主党有利这种说法也已经被科学研究推翻 ， 八月初《纽约时报》的数据分析师基于加州伯克利、斯坦福和华盛顿大学的政治学学者创建的模式 ， 演算如果2016年全美选民都使用邮递选票对大选结果的影响 ， 发现结果仍然会是特朗普胜出 。
这样 ， 特朗普在没有任何证据也未必对自己的得票有帮助的情况下力推选票作假说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为自己在大选中可能的失利铺路 。 当年魏蜀吴三分天下 ， 出兵讨伐对方时都想方设法要打出一面正义的旗帜 ， 选票作假就是将来特朗普被逼到死角绝地反扑时的“正义旗帜” ， 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拒绝让位 ， 把险胜的拜登说成是骗子 。
当然今年的大选还有第五种可能 ， 就是不仅不能像往年那样在11月3日选举日当晚就知道鹿死谁手 ， 更可能因为大量邮递选票需要人工点数耗时耗力 ， 到法律规定的1月20日新总统登基日票都还没数完 。 若如此 ， 双方可能像2000年一样就此互相提诉 ， 在法庭上打个没完没了 ， 到时候特朗普还是不是白宫的合法住户和美国的民选总统大概会很久都没有答案 。
无论是疫情中的乱象还是民权示威中的剑拔弩张 ， 反映出的都不过是美国联邦和地方之间松散的政府结构、不自由毋宁死的执拗和走上街头争取权益的激情 。 这些全都符合美国一贯的传统和理念 ， 在这个基础上 ， 再激烈的争吵都是烟幕弹 ， 呛得慌 ， 但不致命 。 而这次大选 ， 无论是任何一方险胜引发混战 ， 还是结果长期悬而未决 ， 都会直接冲击到美国人对其民主体系的信任和信心 ， 这相当于冲击到了美国的立国之本 。 所以大选结果对美国的伤害力可能会是核武级别 。
当年戈尔落败心中不服 ， 却为了顾全大局放弃较真 ， 委屈认输 。 20年后 ， 美国政治已经走到了两党你死我活的境地 ， 政坛上早已没了谦谦君子 ， 只剩下随时随地的殊死肉搏 。 而美国的民众到底还有多少耐心看着自己笃信的民主被政客们当成玩具和弄权藉口？在这种耐心耗尽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这些就算孔明再世恐怕也难预料 。
【美国_时政|美国即将进入危急存亡之秋】（荣筱箐：纽约媒体采访人员 ， Alicia Patterson Fellow ， 普利策中心新闻资助金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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