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吊|小窗注目礼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小窗注目礼
【塔吊|小窗注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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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有机场 , 这一带的楼房高不过六层 , 我住的阁楼高度则在18米之上 , 算“高屋” 。 住进阁楼那个夏天 , 我在北窗前放一张地桌 , 在桌前喝茶 , 浏览窗外的风景 。 一座高出我阁楼许多的塔吊伸出长长的起重臂 , 与塔尖两侧的斜拉纤绳形成三角 , 形似畅游在高空的一条帆船 。 这条船的港湾在街对面的一片绿色防护网内 , 那是一片施工工地 。 在炎炎烈日下 , 塔吊起重臂呈煮红了的蟹夹色 , 转台上那个铁皮房则像悬挂在空中索道上的一个白色车笼 。 夏日的北京酷热难耐 , 若不开室内空调 , 阁楼就是一座蒸笼 。 推己及人 , 我总是下意识地站到窗前远眺悬挂在高空中的那个铁皮房 , 一个被烈日暴晒的烤箱 , 一间空中桑拿屋 。 我开始惦记那个每日操纵塔吊的人 。
北窗下是一条大街 , 像一条大河 , 汽车日夜奔流 , 车流声如潮汐 , 似松涛 , 像有人不厌其烦地说一段没完没了的绕口令 。 偶尔有喜鹊从街对面飞过来 , 穿越大街 , 飞出一个J字 , 落在我窗前的檐瓦上歇脚 , 送给我几声欢叫 。 喜鹊来去 , 只是我窗前的小花絮 , 悬在空中那个铁皮房才是“硬核动画” , 始终吸引着我 。 还有操纵塔吊的那个人 , 总让人想到诗与远方 。
塔吊由一节一节塔机接龙升空 , 像一座高入云端的铁塔 , 那个铁皮房是高空作业的驾驶室 。 我站在窗前能看到远处百望山上那座塔 , 却迟迟见不到委身铁皮房高温作业的这个人 。 高空中的紫外线比地面强烈 , 他在桑拿屋内挂上窗帘 , 隐身幕后操纵起重臂 , 为我表演空中“达瓦孜”;起重臂一次次升降起落 , 吊起一件件钢筋、脚手管、预制板 , 完成一个个空中大回环 。 他能把成吨的钢筋水泥混凝土编排成大型空中体操 , 堪称“空中艺术家” 。
夜 , 渐渐沉寂 , 车流在大街上渐渐稀疏 , 工地歇工 , 施工照明灯也熄了 , 只有吊臂上那盏灯化成满天星斗中的一颗 。 我找来一架儿童望远镜放在窗台上 , 等待着下一个白昼 。
城市持续高温 , 热风扑窗 。 一个上午 , 塔吊起重臂伸向我的窗子 , 我终于通过驾驶室风挡玻璃看到了他——40岁左右 , 身穿桔色工作服 , 一张布满汗渍的脸 , 头上蒙盖一条毛巾 , 双手各握一个操纵杆 , 嘴对着操纵台上的对讲机说着什么 。 转瞬之间 , 起重臂老鹰捉小鸡一般从地面抓起一大坨预制板 , 横向摇过去 , 他也在我的望远镜里消失 。 不知他是否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那是我寄给高空劳动者的一份敬意 。 午后 , 我在窗前等他 。 早上我起床时塔吊已在凉爽的晨曦里开工多时 , 我没有看到他怎样攀上铁塔 。 塔吊没有升降电梯 , 只有通过攀爬才能抵达顶部 。 我目测塔吊高40米 , 足足有一百多级阶梯 。 夕阳西下 , 晚霞映红了百望山统领的西半天 , 我看见两只喜鹊带着欢叫飞上塔吊 , 一个桔红色的身影踩着一节节铁架敏捷地从高空落向地面 , 喜鹊喳喳欢叫 , 像是送给他的一声声慰问 。 于是 , 一个桔色的人如一行诗写在云端 。
日复一日 , 塔吊在我窗前淋漓尽致地展示着起吊搬运十八般武艺 。 我与身穿桔色工装的塔吊司机虽未谋面 , 却能看到他为我“拉洋片”——在那间铁皮房里 , 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将一幅幅撼地摇天的画卷送入我的窗口 。 在这个窗口 , 整个夏天我都在为他行注目礼 。
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筑耸立在街对面 , 当年的施工队伍不知又转战在何方 。 轰鸣的车辆仍然在我窗前的大街上川流不息 , 欢叫的喜鹊时不时跳到檐瓦上小憩 。 每当我站到窗前 , 眼前挥之不去的依然是一座蟹夹色塔吊 , 一个身穿桔色工装的人 , 一个把汗水折射成彩虹挂在我窗前的人 , 一个把普通工人的崇高写在云端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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