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报1949|关于张柠的小说创作:“幻想”作为方法( 二 )



【文艺报1949|关于张柠的小说创作:“幻想”作为方法】更多的幻想其实发生在第二部分“城市梦幻”之中 。 这便不得不提到幻想机制发生作用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梦境 。 梦境作为“幻想家叙事”的重要策略 , 显然能够更加便利地超越具体时间与经验的局限 。 通过梦境 , 作者可以将故事从过于切近的现实中抽离出来 , 获得一种更加超然的气韵 。
《幻想故事集》里的梦境描写极为丰富 , 比如安达的故事就包含着各式各样的梦境 , 这些梦境里虚无缥缈的魅惑性 , 构成了一种独特的修辞方式 。 小说也正是借助这些梦境 , 以一种类似于现代主义文学的变形方式 , 不断诉说着城市欲望的寓言 。 作者对于描绘梦境如此着迷 , 以至于他最近的一部中篇小说干脆就叫《梦之书》 。 通过这些幻想所编织的梦境 , 表达的是对城市生活的不适 。 在张柠这里 , 城市背景下的幻想与疗愈、写作与救赎 , 构成了最显著的文本关系 。
《梦之书》里的城市被作者描述为一个价值观完全颠覆的地方 。 这里所谓的“灵魂相交法”与“肉体接触法”都少不了一个重要前提 , 那就是“伸手掏钱法” 。 金钱世界的冷酷逻辑不断撕扯着共同体社会的温情面纱 , 而城市的快节奏则总是令人呼吸沉重 。 小说里 , 梦中的赵钱孙想要努力跟上城市的节奏和生活方式 , 但无法克服的摇摆感与晕眩感始终如影随形 。 “我多年没有发作的哮喘又发作了 。 有时候 , 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来调整气息 。 只有想着老家的稻田、麦地和山水 , 我的呼吸才会自然而然地缓慢下来 。 ”在此 , 哮喘的隐喻意义不言而喻 。 在另一篇小说《遗产》中 , 大城市人的呼吸问题再一次被郑重地提起 。 小说中的“我”没有按照父亲的遗愿行事 , 既不愿意到乡下去 , 也不愿意去适应大都市急促的呼吸节奏 。 可事实上 , “我”一直在大城市急促呼吸 , 在与“我”缓慢呼吸的强烈反差中哮喘 。
文艺报1949|关于张柠的小说创作:“幻想”作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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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柠这里 , 经由梦境之幻想所编织的极具现代主义技巧的隐喻和修辞方式 , 固然能够轻易制造出一种文本的深度模式 , 然而我们也需警惕这种梦境叙事的庸俗化所带来的问题 。 《梦之书》里梦境的强行拼贴多少显得有些简单 。 当然 , 所有这些只是为了表明一种对于城市的情感态度 。 在作者笔下 , 城市固然是文明之病症的载体 , 但重要的也许不是发现这些病症 , 而是如何疗愈它 。 这便涉及到幻想的另外一层艺术功能:假如城市是一个需要逃离的所在 , 那么如何以幻想的方式为这种逃离找到一个出口?于是便有了《普仁农庄里的女人》里神秘的李雨阳 。 在世俗社会里“死”了一次的李雨阳 , 终于在纳西族妈妈的怀抱里重新“复活” , 在远离城市的自然怀抱里“复活” 。
或许在张柠的幻想之中 , 逃离城市的物质喧嚣与人事纷扰 , 便可在山水田园的自然之境中重新发现世界的美好 , 让身躯重焕生机 。 尤为可贵的是 , 作者并没有简单地斩断一切世俗尘缘 , 将小说装扮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 小说里的“我” , 那个落魄的作家孔一梵 , 在自然之境的休养中 , 或者更确切地说 , 是在李雨阳的故事里积蓄了力量之后 , 他终要重返北京 , 回到那个世俗世界去继续搏杀 。 这里的伦理意味在于 , 现代文明固然携带着种种烦忧 , 却也不能因为这些烦忧而放弃文明 , 退回到原始状态 。 因此 , 小说里的普仁农庄颇有些现代文明的“飞地”的意味 。 这个幻想中的小天地不啻是现代人疗愈身心的场所 , 让物质文明的“病人”获得短暂的安顿 。
假如幻想即疗愈 , 那么我们也许会追问 , 如何借助幻想的方式想象一种更好的生活?对此 , 张柠也给出了自己的思考 。 就像他在长篇童话《神脚镇的秘密》中所写到的 , 飞奔和跳跃的神脚镇人患上了不明原因的脚病 , 这或许就是“文明的病症” 。 人们总是会夸大这些症状 , 以至于就“真的成了病” 。 如此看来 , 神脚镇的病症似乎蕴含着别样的深意 。 小说中的“缓步舒心丹”固然是一种解决方案 , 但在快与慢、飞奔与缓步之间 , 究竟是堵塞还是疏导?却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 在此 , 所谓的顺其自然 , 不要逆道而行 , 恐怕并非让人在“快”与“慢”之间做一个简单的抉择 。 而是致力于某种辩证的结合 , 用作者的话说 , 将一种“快的思维”服务于“慢的理想” 。 这样的人生理想 , 虽不能至 , 终究令人心向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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