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求是|在一部讲述爱情的小说中,为何莫斯科和马克思是两个重要支点?

1991年8月下旬 , 年轻的我获得一个去西欧行走的机会 。 飞机从北京出发前往法兰克福 , 中途在莫斯科国际机场转机 。 这是一次相当拖沓的转机 , 乘客们要走海关出来 , 在航空大厅里待上五六个小时 , 再办过关手续继续登机 。 在无聊的等候时间里 , 人们只能闷头坐着 , 一次一次地看表 。 这时我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 此刻若坐地铁进城 , 在红场上速战速决地逛一圈回来 , 肯定能让这个闲置的晚上变得有意思一些 。 但我的想法立即遭到同伴的反对 , 他们觉得如此匆忙的行动是一种冒险 , 一不小心会被坏脾气的飞机所抛弃 。
作者:钟求是
钟求是|在一部讲述爱情的小说中,为何莫斯科和马克思是两个重要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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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呼吸》钟求是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在那个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 我站在机场大厅窗户前 , 看着外边的暗色 , 心里只是多了一点临时性的遗憾 。 我并未意识到历史性的事件近在眼前 , 自己一伸手便能抓到一把特殊的空气 。 就在一周前 , 不远处的莫斯科中心发生了大规模的集会和冲突 , 可时间太近了 , 事情还在发展着 , 别说是一个中国青年 , 即使是苏联民众 , 也没有能力判断接下来的国家走向 。 我可以看到的是 , 作为莫斯科窗口的国际机场 , 此时忙碌而日常 , 有一种对什么事都不以为然的平静态度 。
随后一些天 , 我在德国几个城市旅行 , 整日举着眼睛东张西望 。 有一天 , 我跨过已拆掉的柏林墙 , 来到一个街心公园 。 公园里立着马克思、恩格斯雕像 , 他们一位坐着一位站着 , 造型相当魁梧醒目 。 我赶紧近上去打量 , 发现他们铜像的身上被涂了一些红漆 , 虽经过清洗仍留着明显的漆渍 , 像负伤受难后淌下的血迹 。 在那一刻 , 我心里先是蹿出了难受 。 在大学时代 , 我学的是经济学理论 , 《资本论》乃重要的主课 。 我曾花许多时间一字一句通读了《资本论》三卷 。 那个时候 , 我和同学们喜欢在教室或寝室里争论问题 , 而要让自己取得气势上的主动 , 一个很重要的方式就是掏出《资本论》里某一句话来反驳对方 。 因此双方激辩时 , 都会邀请马克思站出来 , 希望他成为自己的支援者 。 我一直认为 , 马克思是一位了不起的理论家 , 他有着深邃的思想和精妙的文笔 。 如果再熟悉一下他的生平 , 你还会发现马克思是有趣和可爱的 。 所以我站在他的跟前 , 心里接着生出的是一个青年读者对经典作家的敬意——他是一位凭着思想就能改变世界的男人 。
许多年过去 , 当我坐到书桌前写作《等待呼吸》时 , 莫斯科机场和柏林马克思铜像这两个场景从脑子的深处缓缓飘来 , 像电影中推出的特写镜头 。 我知道 , 莫斯科和马克思将是撑起这部小说的两个重要支点 。 脚踩这两个重要支点 , 就能立住一位年轻的理想主义者 。 这位理想主义者名为夏小松 。
【钟求是|在一部讲述爱情的小说中,为何莫斯科和马克思是两个重要支点?】在小说中 , 夏小松成熟幽默 , 身携激情 , 对苏联的经济困境和政治变势保持着思考 , 而且在思考中不断确认着自己的信仰方向 。 作为莫斯科大学经济系研究生 , 他熟读《资本论》 , 也细读《通往奴役之路》 , 但他坚定地选择了马克思而不是哈耶克 。 在那年夏天的莫斯科街头混乱中 , 一颗流弹击中他的胸口——在他身体受伤的同时 , 他的理想也受伤了 。 在这个时候 , 夏小松需要赶紧修复身体 , 再用一些岁月来验证自己的信仰和思考 , 可他的命运挡住了我的行笔 , 使我无法自作主张地留下他的生命 。 令我欣慰的是 , 夏小松在作品中只出场了部分时间 , 而他的气息贯穿了整部小说 。 他身上的理想主义情怀 , 形成了一股印着青春符号的力量 , 能让不同政治站位的读者为之心叹与尊敬 。
在穿过爱情和理想的灿烂地段后 , 接下来面对的是一条漫长的艰难之路 。 这条路只能让杜怡一个人行走 。 她吃了太多的苦 , 身体一次次受到侵害 , 精神则不停地下滑 , 直到跌至黑色的底部 。 在之后的年月里 , 我们不知道她的生活内容 , 似乎又知道她的生活内容 。 在杭州 , 她则一边与生活纠缠周旋 , 一边努力从庸常日子中逃离 , 这样的逃离其实是一种精神突围 , 或者说是一种自我救赎 。 说实在的 , 对杜怡这样与生活搏斗过的女子 , 我在这里无法也无力解释清楚她的一生 , 这个任务应该由读者来完成 。 我能够明白的是 , 在写作过程中 , 自己内心一直是隐痛的 , 非常愿意伸手支援她帮助她 。 又因为自己不能直接踏入小说 , 就怂恿夏小松在天上去援助她 。 事实上 , 正是带着对夏小松的爱和青春记忆 , 杜怡阻止了自己的精神下滑 , 并最终走出泥泞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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