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鳝|毕竟有人曾经那么耐心地等待过我 | 三明治( 三 )


说是田 , 其实这时候跟湖差不多 。 真想吟诗一首:“啊!瓜田啊!你全是水!”原先就狭隘窄小的田埂现在索性变得若隐若现 , 在水位高的地方直接就看不见田埂的存在 , 且被水泡得没了硬度 , 一踩一个坑 , 还极为滑溜 。 我紧跟着爸爸 , 他在前头开路 , 一边走一边在田里捞着 , 满心希望能有根大黄鳝进到网里 。 我则跟得有点吃力——本就泥泞的路径 , 他踩过以后自然会往下陷 , 我每踏下去一步都要带起泥 。 脚步越来越沉重 , 陷坑越来越深 , 我很担心下一步踩下去就拔不起来 , 开始走起了猫步、尽量往中心靠 , 后来发现这样不好掌握平衡 , 索性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吧!与爸爸的距离就这样越来越大 , 也是因此 , 我徒手抓到一只小泥鳅 。
当我遇到这个小泥鳅时 , 我甚至以为那是个蚯蚓 , 它太细了 。 不过蚯蚓是黑的 , 而他则泛着白光 , 所以发现它后我愣了一会 , 极为犹豫要不要抓走这个小家伙 。 抓起它仔细打量一会 , 发现这玩意身子细长 , 扁扁的只有筷子粗细 , 头倒是蛮酷的 , 如果添几条胡须 , 那可不就是条小蛟龙?“你快跟上 , 我这边抓到黄鳝咯!”爸爸在催 , 我随手把这小蛟龙往桶里一扔 。
“什么嘛 , 这么小 , 也吃不成啊!”
“刚才又跑了一条 , 我去前几天耕田都耕死过黄鳝 , 还以为会很多 , 真不知道他们躲哪里去了 。 ”
说着说着 , 我的电筒昏暗下来 , 没电了 。 两人往家走去 。
其实我不爱抓鱼 , 但是一直觉得这是增进父子感情的一个方式与窗口 。 我和爸爸平时交流很少 , 他与我相处时总是沉默寡言 。 而抓鱼时他可以说很多 , 很放松 。 每次看到他捞动渔网的时候 , 我都觉着人到中年的他仍然童真 。
回到家后 , 我睡了个好觉 , 没有做梦 , 没有惊醒 。
2020年6月6日
镇子上的一碗鳝丝面
五点 , 镇上 。
天气预报说今天白天三十五度 , 不过现在天刚亮倒丝毫不觉着热 。 只是晨间的水汽有些重 , 甚至堪比秋天时的雾 。 我站在小区门口 , 有些看不清几十米外红绿灯后边的路 ,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要去君明的面馆吃一碗鳝丝面 。
虽然进过他厨房很多次了 ,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挖鳝丝却是第一次 。 灶台上架着四个铁锅 , 上头是一个大大的吸油烟机 , 只是印象里没见他开过 , 看上去黑漆漆的 。 水龙头则在最里头 , 只见他一手从面盆里抓出一根黄鳝 , 手举过头顶 , 用力向水池子里砸去 ,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 那可怜的小黄鳝被砸地往上一弹 , 力道却恰到好处没有蹦出池子顶 , 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 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 。 君明每举过一次头顶 , 便要用嘉兴方言骂一句娘 , 似乎这句脏话能赋予它更大的力气 , 一连骂了几声 , 几只黄鳝都乖乖的躺在池子底下 , 任人宰割 。
然后他拿出了一块红红的木板 , 比普通家庭用的做菜砧板要薄上个一两厘米 , 木板右上角镶了一根长长的铁钉 。 看来这就是他挖鳝丝的工具了 。 接着他一手抓着黄鳝头 , 一手抓着尾 , 把鳝鱼拉直 , 钉子对准嘴部以下点的地方 , 大概是它的喉部?用力往下一摁 , 穿喉而过 , 飙出许多血迹 。 紧接着他把黄鳝往上提了一提 , 我仔细一瞧 , 原来钉子仍然在体内 , 只是现在没那么深了 , 并不贯穿而过 , 然后纵向一划 , 一道长长的口子就这么出来了 。 君明手探进口子 , 往外一掰扯 , 鳝鱼的肉就如自动门似得往两边一摊 , 躺在板上 。 内脏等不能吃的赃物 , 就这么露在中间 , 好比是准备去倒垃圾 , 结果发现所有的垃圾已经被打包在了塑料袋里 , 只需要下楼时顺带便扔掉即可 。 看他三两下把剩下的鳝鱼处理完毕 , 我叮嘱他不要烧得太甜 , 然后自觉退出了厨房 。
我总觉得人家毕竟是开饭店的 , 虽然不至于藏着什么秘方 , 但是窥探人家的手艺总是不好 。 我只要能吃到那碗心心念念的面就可 , 至于今天来得较早 , 看到了他挖鳝丝的过程 , 已是意外之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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