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我们太容易把自己当作正确本身( 三 )
这笑意引得我停留下来 , 俯身去看婴儿车里面的婴儿 , 原来是这邻居得了第一个孙子 。 我一看 , 人就傻了 。 一个婴儿 , 在天地之间 , 端然大方地熟睡着 , 皮肤如此洁净细嫩 , 嘴唇如此新鲜红润 , 眉眼与鼻子 , 生得如此横平竖直 。
我的天!刚满月的婴儿居然是这样的面目俊美和慈祥啊!而且居然是这样的娇小啊!娇小得我简直不敢碰他 , 伸出去的手指不知不觉又收了回来 , 生怕碰坏了这样娇小的俊美和这样娇小的慈祥 。
我自己也是生育过女儿的 , 我自己也是从婴儿成长起来的 , 怎么以前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婴儿娇小成这个样子呢?而且完美到这种程度呢?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 简直一塌糊涂 , 散步到天黑也忘记回家 。
一路走来走去 , 都是认真地回忆与辨识我女儿的婴儿时代 , 用刚才那婴儿的娇小 , 去证明世上所有婴儿的娇小 , 包括我自己的 。 原来我竟然识不得生命之小呢!
邻居有一人 , 在二楼阳台吹笛 。 想必是一个专业笛手 , 吹了多少年的 , 只是一个婉转 , 就把人的千般柔肠万般情感都勾引出来 。 这个时候 , 我立在湖边了 , 湖水汤汤 , 烟波浩渺 , 天幕上的那颗星星一直与我对望 。 这生生不息的人世啊!就是从这般的娇小开始的吗?这娇小的俊美的慈祥的生命啊!爱得叫我连一个“爱”都说不出来了 。
最近 , 我在后院的菜地里撒了一把萝卜籽 。 几天以后的一个清晨 , 我忽然发现 , 出萝卜苗了!可以重达公斤的萝卜 , 它的苗却幼小得不可思议:细长的茎纤细如发丝 , 孱弱地弯曲着竭力顶住两片绿色的叶 , 而这叶 , 亦小得仅仅是因为有黑色泥土才得以被衬托出来 。
我连忙返回书房 , 取来老花镜 , 戴上 , 蹲在田头 , 认真端详萝卜苗 。 我用手指碾碎了一疙瘩又一疙瘩的泥土 , 轻轻培在萝卜苗的根部 。 与这样孱弱的植物的小生命共处 , 使你感到人类的强大 , 感到你有满腔的怜惜 。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 , 我就开始惦记它们 , 我得适时地为它们浇水 , 松土 , 施肥 , 间苗 , 除虫 , 让它们顺利成长 。 我当然知道 , 农事一旦做起来 , 就跟抚养孩子一样 , 有着没完没了的琐事 , 还有口朝黄土背朝天的体力活 。 但是我会做下去的 。
一个人 , 即便是面对孱弱的萝卜苗 , 一旦由衷地发生了郑重的情感 , 那也该是一种掷地有声的承诺 。
本文插图
其实我做过农活 。 我17岁的时候是知青 , 曾经在田野上劳作 。 现在于后院种菜 , 依靠的就是知青时代获得的经验 。 然而 , 到了现在 , 我才以前所未有的真实发现了萝卜苗的纤弱 , 并对它们产生了抚育者的责任感 。
而当年 , 17岁的我 , 下放几个月之后 , 就靠一篇文字优美的作文 , 被贫下中农选拔到大队小学当教师去了 。 尽管我在所有的假期里 , 都积极投入到生产队的农活之中 , 我还是从来没有把萝卜苗或者白菜苗看在眼里 。
我的眼睛一直望着远方 , 心里头只装了三个宏大理想:第一 , 要解放全人类 。 第二 , 要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 。 第三 , 将来要当作家 。
因此 , 当生产队长一头冲进我们的教室 , 说:“老师 , 要下雨了 , 赶快把学生带去抢摘棉花!”的时候 , 我立刻放下教鞭——一根柳树条 , 挽起裤腿 , 率领学生立刻出发 。
当夜 , 不管有多累 , 我一定还要挑灯夜战 , 那就是必须写下至少一篇关于人定胜天的战斗诗篇 。
少年意气 , 眼睛看见的都是大 , 成年以后才逐渐发现小 。 当过农民三十年之后 , 我才在自家后院里回归田野 。 在48岁这年 , 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楚了萝卜苗 。 才知道心疼它们 , 才意识它们都是生命 。 也才意识到我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纤弱细小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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