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时的父亲
文/江南樵夫按:江南樵夫:“……挂着牌子的他始终在微笑 , 那样宽厚 , 一如后来溘然长逝时在我清楚记忆里那样满足的微笑一样 。从这永不磨灭的微笑记忆里 , 我猛然知道了我一生坚持推建“宽容、理性、提倡反对”新文化中那不可抗拒之“宽容”冲动的来源 。 ……”“……那是一个一切情感都必须压抑起来的黑暗时代 , 妈妈强压着满腔悲痛不哭出声 , 所有压抑的悲痛都变成成串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 ……”我们那时父亲、母亲的人生 , 就这样象不敢绽放的昙花……我不知道 , 今天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为那个黑暗的时代辩解甚至唱赞歌?尤其不解的是 , 他们中的很多人 , 比我们那时还要悲惨 。 毕竟我们当时还是根红苗正的红色家庭 , 而他们那时的父亲母亲却还都是规定不能乱说乱动的黑五类呀 。中国人真是一群无法理解的怪物 , 要么不思考 , 要么一思考就直奔事实的反面!
一、脑子好的人婴儿时期就会有记忆 。 太太就说她躺在摇篮里看见一个大辫子姑娘走进来拿走了她家的一把毛线 , 几十年后跟丈母娘一说 , 还真有这么个人 , 也真有这么个事 。 可见所言非虚 。我对父亲的记忆是这样开始的 , 河坝里的大树下很凉爽 , 似有蝉鸣又似没有 , 在我头前总有一个个看我的笑脸诡异地绕过……我是在妈妈怀里的 , 在妈妈坚强的臂弯里我依稀记得她被风撩起的短发 。那天是父亲挨斗的日子 。 父亲和另外几个人站在乒乓球桌上低着头 , 四周无数的手臂在挥动 , 他被打下去又拖上来……记忆被岁月的年轮几经覆盖 , 一切都已模糊 , 只有父亲的微笑犹在 。 是的 , 挂着牌子的他始终在微笑 , 那样宽厚 , 一如后来溘然长逝时在我清楚记忆里那样满足的微笑一样 。从这永不磨灭的微笑记忆里 , 我猛然知道了我一生坚持推建“宽容、理性、提倡反对”新文化中那不可抗拒之“宽容”冲动的来源 。等我真有记忆的时候 , 父亲就变成这样了:披着棉大衣 , 带着鸭舌帽 , 穿着平底鞋 , 来去匆匆 , 寂静无声……姐姐比我大七岁 , 虽然姐姐记忆里的父亲非常阳光 , 钓鱼、打靶、下棋、打牌样样都来 , 但在我的记忆里就只有寂静和他偶尔对我弯腰的微笑了 。工作的关系 , 父亲不常回家 。 我从小在户外活动 , 和小伙伴们玩烟盒、打豆腐干儿……手背的污垢皴出了厚厚的黑壳 。 那天父亲回来了 , 他用白脸盆打来一盆清水 , 拿来香皂 , 蹲在门口的水泥地上认认真真给我一层一层地洗掉污垢……象出水芙蓉 , 我第一次发现我的手居然也可以又白又嫩……父亲在我的记忆里是安静的 , 安静到几乎寂静 。偶尔回到家 , 读完文件就坐在屋子里发呆 。 他有时候会坐在凳子上拿片菜叶喂鸡 , 那只黑母鸡一点不怕他 , 就着他的手一嘴一嘴的把菜叶吃掉 , 而他总是微笑着若有所思 。记忆中他唯一喂我吃过一次饭 。 我吃到一粒秕谷 , 想吐掉 , 他扬扬下巴颏 , 微笑地对我眯眯眼说:一闭眼就吃下去了……慢慢长大了 , 有点想他 , 只要他回家就会捱到他身边去 , 但他不常回家 。我读小学一年级时他回来了 , 得知我当了男副班长他很开心 , 问开班干会我发言没有 , 我说我坐在末尾 , 所以没有发言……父亲开心的揶揄道:还末尾?你是不敢发言吧……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是鄂西的一个美丽的山城 , 我的童年几乎是和城外沮河的水一起流淌的 。 沮河的水清澈凌冽 , 河床里满是光怪陆离的鹅卵石 , 鹅卵石下面总藏着无穷无尽的各种秘密 。 因为三线建设的需要 , 沮河上架起了一座大桥 。我和哥哥常常去桥下面摸鱼 , 站在齐腿根儿的水里看急流下的水底 , 然后双手围住鹅卵石向石头下面摸去 , 如果有鱼就按住拿上来……有一回 , 我俩又在桥下 , 正静静地观察水面 , 大桥上传来父亲的呼唤声 , 父亲回来了 , 他从乡下背回来满满一袋子梨 , 清高蓝天背景下俯在栏杆上父亲的剪影象一只寂寥的苍鹰 。父亲是在部队学的文化 。 但他思维敏捷 , 语言幽默 , 他常说:农民伯伯脚趾头上的一坨牛屎都比你们的思想干净……这让我一辈子都不歧视弱势群体!二、一九七六年 , 周恩来去世了、朱德去世了、毛泽东去世了 , 我父亲也去世了了 。 他是被“解放”出来忙于文革积压的大量工作累病的 。 经常熬夜 , 大量吸烟 , 最后积劳成疾 , 得了癌症 , 发现时已经晚期 。 看见他站在煤油炉子边上 , 扑地就倒下去 。我白天辍学去医院陪他 , 曾经健壮的汉子此时已经瘦骨嶙峋 。我从报纸上剪“治癌”秘方给他看 , 他和蔼地笑了 , 摸摸我的头说:周总理都治不好……我想起来他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 , 腿上都还有一个枪眼呢 , 应该不怕死 。 可是我怕死 。中午在病房外面的沙堆边玩 。 累了 , 厌烦地听满树的知了不厌其烦地鸣叫 , 突然想起不知死亡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 。死了是不是就永远、永远、永远……什么都不知道了呢?一想到永远没有知觉 , 就从屁股沟直到后脊背陡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 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无以名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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