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道德的终极追问
对道德的终极追问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 ， “人之初、性本善 ， 性相近、习相远……曰仁义、礼智信 ， 此五常、不容紊”的说教 ， 就与婉转缠绵的催眠曲一道浸润了我的心田 。 同时伴我成长的还有哪吒劈山救母的神话、董永卖身葬父的传奇、古代学子悬梁刺股囊萤映雪的励志故事 。上小学后 ， “大公无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对人民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像严冬般冷酷”的教诲 ， 随着雄壮的进行曲频频敲打我的耳鼓 。 一进中学 ， 斗私批修、反四旧、造反有理、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 彻底颠覆了我儿时残存的记忆 。踏入社会后 ， 看到小学生检举自己的父母和老师、红卫兵殴打游街示众的妇女和老人、造反派与造反派之间的残酷杀戮 ， 尤其是看到成千上万年轻战士举枪朝莘莘学子疯狂扫射……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道德大厦又开始轰然崩塌 。令我迷惑不解的是所有惨无人道的行为并非出自人的贪生怕死、自私自利 ， 而是被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爱国爱民的道德说教所鼓动 。 我想如果士兵开枪是服从上级命令 ， 那么瞄准对方胸膛一枪毙命则是道德自律的结果 ， 如果射手心中尚存一丁点仁慈 ， 他必然会将枪口抬高几寸 。 于是 ， 我开始对道德展开反思 ， 我发现如果不对我们津津乐道的观点展开思辨的话 ， 日久天长定会将它们当成颠扑不破的永恒真理 ， 而一旦对之展开思辨 ， 你会发现它们竟是那样陌生 ， 陌生得让你起疑生厌、让你心惊肉跳毛骨悚然！我发现一个人只要全盘抛弃过去的道德原则 ， 把自己当成新的立法者 ， 便会心安理得的为非作歹 ， 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 。 我还发现没有一条道德原则是至高无上、永远正确的 ， 因为所有的道德原则都是理智的产物 ， 而真正的道德应该是爱与理智的产物 ， 道德原则靠文字记载与传递 ， 文字是意识与理智的产物 ， 真正的道德离不开爱的滋润 ， 爱更多地隐藏在潜意识之中 ， 靠诗歌艺术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传递 ， 所以道德的形成与传递除了文字记载的道德原则外 ， 还依赖于艺术、诗歌、神话、传说中活生生的人物 ， 依赖于当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道德必须理性 。 所有以人为手段而非目的的行为都是非理性的 ， 所有针对这种非理性行为的道德评判都是伪道德 。 道德以理性为基础 ， 理性以人为目的 ， 生命是人唯一而神圣的存在 ， 衡量一种理论是否道德很简单：就看它是否尊重珍爱生命 ， 所有蔑视生命的道德都是强者的恶德 ， 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外衣也难掩其丑陋的嘴脸！珍爱每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人性与道德的起点 ， 因为国家可以重组、可以复生 ， 而每一条生命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 任何以国家的名义剥夺个体生命的行为都是非道德的 。一个时代的道德首先体现在对弱势群体的态度上 ， 同情弱者关爱生命最能体现道德的精髓 。 生命是无价的 ， 离开生命这杆标尺 ， 一切理论都是空谈与谎言 。 当代道德家不断告诫我们要“忘掉自己” ， 然而当人真正忘掉自己时 ， 你会发现自己俨然成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一个人可以忘掉个人的名利得失 ， 但千万不能忘掉自己的怀疑与思索 ，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无愧于“人”的称号 。道德必须给人类带来福泽 。 使人幸福与安宁毫无疑义是道德的终极目标之一 ， 所有给人带来伤害与痛苦的道德规范统统都是非道德！有人把遵守道德规范当成道德的全部 ， 殊不知时过境迁许多过往的道德规范常常会无端伤害道德的灵魂 。 道德的另一终极目标是促进人类的进步与发展 ， 如果一种道德为了群体的存在而限制群体中个体的自由发展 ， 那种道德便是伪善的 ， 因为人类整体的发展立足于每一个体的发展 ， 没有个体的自由发展 ， 人类的繁衍将变成一场可怕的噩梦！每一种道德都是对人类自然天性的一种强制 ， 但谁也说不清人类的哪种天性应该被强制、哪种天性不应该被强制 ， 这种疑惑构成了人类在道德评判上永恒的矛盾与冲突 。 人类的进化有赖于自然天性的自由发展 ， 生命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 道德不过是生命流淌过后形成的堤坝 ， 想用过去的堤坝规范未来生命流向的人何其可笑！保障个体的自由之所以重要 ， 因为自由是道德的缔造者 ， 所以心理健康、人格健全的人远比盲目遵循旧道德规范的人更合乎道德——后者不过是遵守过去的道德规范 ， 前者却能创造新的道德规范 ， 而只有不断发展创新的道德规范才有利于人类的进步与进化 。西方人曾经疯狂地爱过——爱上帝、爱邻居、爱敌人 ， 然而 ， 黑暗的中世纪依旧笼罩了整个西方世界；东方人曾经疯狂地奉献过——为祖国、民族、理想 ， 然而大清洗的屠刀依旧横扫了广袤的东方大地 ， 因此没有哪一种道德原则是万能的 ， 未经审察 ， 即便善与爱也可能带来无尽的灾难！要求人盲目遵循旧道德旧民风民俗的可怕之处在于：人们极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将美当成丑、善当成恶 ， 或者反其道而行之 。一个用旧道德的条条框框对他人指手画脚的人 ， 地位越高对社会的危害也越大 ， 就像一头被旧道德禁锢了心灵的怪兽 ， 他会不遗余力地毁灭任何可能燃烧的激情 ， 把自己能力所及的水域变成一潭死水 。 生活必须充满激情 ， 激情带来的虽然有善也有恶 ， 但正是那些参差不齐的言行构成鲜活的人生 ， 也使道德有所归依 。 一个人如果想得到好评 ， 只要让自己的美德能弥补缺陷就足够了 ， 千万别企图完善所有美德 ， 一个企图避免所有缺陷追求完美的人必然会失去生命激情 ， 变成一具漂亮华丽而了无生气的蝴蝶标本 。 以某一道德原则为最高标准努力追求完美的人同样十分愚蠢 ， 他们不知道追求完美是对人性的嘲讽与背叛 ， 因为所有道德原则都是人类过去经验的产物 ， 时过境迁许多旧道德很可能会变成扼制人类自然天性的枷锁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 ， 无法容忍所有恶习本身就是可怕的恶习 ， 一个苛求所有人的人 ， 已经虚伪地将自己当成善的化身 ， 那是一种可怕的心理洁癖 ， 而心理洁癖远比生理洁癖更具危害性——患生理洁癖的人伤害的只是其自身 ， 患心理洁癖的人则会无端伤害渴望爱他的那些敏感而脆弱的心灵 。 心理洁癖源于人轻易对他人作道德评判 ， 可是他们忘了人的本质只有在他人的存在完全展开后才能被认识 ， 任何事前判断都会妨碍一个人真正了解他人的本质 。人类的历史无数次证明：一旦被政治与宗教野心家所利用 ， 再好的道德也会失去圣洁的光泽沦为平淡无奇的洗脑道具！因此 ， 还道德一片纯净的原野 ， 让诗人、艺术家、哲学家、教育家去耕耘 ， 道德才能不断开出芬芳馥郁绚烂多姿的迷人花朵 ， 为人类带来永久的和平与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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