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教育|舞与舞者岂能分开——评蔡东的《她》 | 曹霞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舞与舞者岂能分开——评蔡东的《她》 | 曹霞
文学教育微信平台 2020年 第24号
舞与舞者岂能分开
——评蔡东的《她》
曹 霞
蔡东有一小说集名为《星辰书》 , 光看书名 , 便知她心怀美好与高远 。 除了“小王子”的《风沙星辰》外 , 我还没看到哪个作家直接将“星辰”用作书名 , 这个词让以谈俗事为光荣、以谈非实务为耻的中国人不好意思直接道出 。 它让人想起诗意、超越、远方 , 当然还有老康德那句名言 。 及至看到蔡东的照片 , 我心想 , 老祖宗说相由心生 , 果然 。 人如其文 , 文如其人 , 用在蔡东身上大概是最妥帖不过的 。
小说《她》亦有诗性风范 。 小说借由连海平的自述 , 展开了一幅不无凄凉又满载着温馨回忆的人生图卷 。 妻子文汝静已经去世 , 他所述者 , 便是文汝静作为出色的舞者留下的回忆 。 同时 , 她也是一个“成功”的贤妻良母 , 与丈夫幸福美满地度过了一生 , 没有遗憾地离开人世 。
这个二元化的概括似乎包含着某种令人疑惑的对峙 。 的确 , 这是我从小说中读出的文汝静的生命分野 。 这是多么矛盾的分野啊 , 想想吧 , 她因为跳舞而得到了连海平的爱慕 , 又因为与连海平结婚而放弃了跳舞 。 叶芝早就说过 , 舞与舞者岂能分开 。 那么 , 文汝静一旦没有了“舞” , 也就没有了“命” 。 所谓“贤妻良母” , 不过是“行尸走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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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大约极端了一些 。 但我想 , 蔡东之所以写这样一个小说 , 一定也是出于她领悟到但无法解答的困惑:世俗生活与艺术生活的关系 。 它们是“敌人”吗 , 我无法确定 , 但好像也不是“友人” 。 多年前 , 我在广州生活 , 有一段时间在水荫路一带晃荡 , 又有朋友在广东省歌舞团工作 , 所以常见到跳舞的小女生 , 她们的样子就像《她》中所写:“她穿淡蓝色连衣裙 , 头发往后梳 , 在脑后用橡皮筋随意一扎 , 露出小巧明净的额头 。 ”她们那修长的脖子、挺秀的体态 , 就是“舞者”的标签 。 即使只穿最简单的黑T 恤 , 也让我等世俗中人后退三分 , 自惭形秽 。
但是请注意 , 当我们说“跳舞的小女生”时 , 似乎顺理成章 。 但是 , “跳舞的妈妈”、“跳舞的家庭妇女”、“跳舞的大妈” , 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些不搭 。 由此 , 我们可以理解 , 文汝静的命运大约已经注定 。 就在她决定与连海平结婚的那一刻 , 她知道自己不得不放弃“艺术” , 以迁就“世俗”和所爱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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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教育|舞与舞者岂能分开——评蔡东的《她》 | 曹霞】在《她》中 , 文汝静没有直接出现过 。 小说通过连海平将四个空间连结了起来 , 将美丽舞者幻影般的形象展示出来:在女儿家 , 女儿漫不经心地问起父亲 , 母亲当年跳的是什么舞 , 连海平竟然答不上来;在山上小镇和归林酒肆 , 连海平回忆起多年前遇到的鬼脸面具男人(表演者) , 以及此次遇到的胎记男人 , 这三个男人都身陷于失亲的痛苦和孤独的困境之中;在青林泽 , 连海平回忆起曾与妻子来此庆祝结婚三十周年 。 在湖边 , 妻子忘记了世俗生活 , 沉醉而优美地起舞;最后 , 这个鳏夫回到了自己家 , 那是妻子去世后、“分离元年”开始后他不敢独自生活的地方 。 在小说中 , 回忆与现实交叉叠合 , 痛苦和亏欠往来于心 , 它们共同构成了复杂的叙事坐标和心理空间 , 将一个丈夫的忏悔与痛苦和盘托出 。
这个结构/ 空间的设置颇为用心 , 可见出蔡东叙事艺术之细腻与巧妙 。 在四个空间里 , 不同程度地留有文汝静的舞之影和往日生活的痕迹 。 连海平游走于这四个空间之中 , 仿佛将妻子的生活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 有那么一些时刻 , 他意识到是自己和家庭生活剥夺了妻子的舞蹈生涯 。 虽然面对妻子是否要继续跳舞的选择 , 他并没有断然拒绝 , 只是宽厚地沉默着 。 但这沉默本身就构成了一个回答 , 妻子对此了然于心 , 从此高锁演出服 , 以众人交口称赞的世俗身份无惊无险地度过了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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