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伟章|只要有古树，人类就还没失去光荣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只要有古树 ， 人类就还没失去光荣
文学报 · 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 ， 一篇美文 ， 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
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想法 ， 若有来生 ， 望能变成一棵树 。
一棵古树 ， 从它身旁经过的 ， 在它脚下站立的 ， 甚至企图用文字去书写它的 ， 不知凡几 。 不过 ， 于它而言 ， 最高的荣誉是时间 。 一棵古树意味着什么？是时间的流逝 ， 还是空间的并进？
作家罗伟章说 ， 只要有古树 ， 证明人类还没失去光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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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松 印
罗伟章 | 文
刊于2017年4月20日《文学报》
出成都龙泉驿城区 ， 迤逦上山 ， 过山泉镇 ， 到龙泉山最高处——柏合镇长松村 ， 它就在那里了 。 我对它的造访 ， 其实是对它的打搅 。 1500多年来 ， 从它身旁经过的 ， 在它脚下站立的 ， 并不缺少如我这般文明社会里的匆匆过客 。 向它靠近 ， 已让我深怀愧疚 ， 企图用文字去书写它 ， 我更是不配的 ， 它已经有了那么多荣誉：长松八景之一 ， 长松三宝之首 ， 成都市千年古树王 。 不过 ， 于它而言 ， 所有荣誉或许都只是南来北往的风 。 它的最高荣誉 ， 是时间 。 它诞生时 ， 人间还是南北朝 ， 那是很古的古代了 ， 我转过头去 ， 向那个时代遥望 ， 立即觉察到目力的纤弱 。 我内心的光芒 ， 难以穿透咫尺之深 ， 更别说千余年的欲望和沉思、战争与和平 。 但是它 ， 以木质之躯 ， 一直站在那里 ， 见证十五个世纪的苍茫世事 。
它是一棵银杏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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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 ， 像我这般文明社会中的匆匆过客 ， 对空间迷恋的过程 ， 也就是从大自然中分离出来的过程 。 与大自然分离得越远 ， 越不懂得谦卑 。 这是一定的 。 即便站在这棵树下 ， 我也在想：我应该给它一个命名 。 命名是人的特权 ， 也是人的自大 。 好在它见得太多了 。 千多年来 ， 还有什么人和世景它没见过 。 它的宽博之心 ， 早与世界达成了和解 。 “只要你高兴 ， 随便玩儿 。 ”这仿佛是它说的 。 于是我便大了胆子 ， 真要给它取个名字 。 有人说 ， 站在外侧仰视 ， 它绝像一条飞纵而下的龙 ， 这话没错 ， 且意义上也贴切 。 想当年 ， 孔子访老子归来 ， 三天不言语 ， 子贡奇怪 ， 问怎么回事 。 孔子说：我见老子 ， 如同见龙 ， 龙乘云气 ， 游太清 ， 我把握不住 。 凡吸日月精华通达灵异者 ， 总给人“龙”的想象；这棵银杏 ， 也给予同样的想象 。 但我觉得 ， 它还是更像一枚印章 ， 啪 ， 盖下来 ， 这片土地 ， 便有了历史和时间的戳记 。
我因此叫它：长松印 。
长松村 。 长松寺 。 长松印 。 我不知道村因寺得名 ， 还是反过来 ， 但可以肯定的是 ， 自古及今 ， 凡名山古刹 ， 庙前多植银杏 。 这很好理解 ， 智慧的极致 ， 就是慈悲 。 建于唐开元年间且由唐明皇亲赐匾额的长松寺 ， 而今早已不存 ， 但寺旁的这棵银杏依在 ， 成为坐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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