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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子的避风港|爱一个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以前的我 ， 最见不得老人干脏活累活的场景 。 鼻子和眼容易发酸 ， 控制不住的 。
记得小学的时候 ， 我在街上 ， 看见一个爷爷佝偻着背 ， 吃力无比地拉着一个硕大的垃圾车 ， 走的还是上坡路 。 我就掉了好多眼泪 ， 自己都替他心酸 。
上高中的时候 ， 学校总是请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来食堂干活 ， 对此我一直愤愤不平 。 我记得很清楚 ， 学校西餐厅二楼靠左边的窗口 ， 是个瘸了腿的大爷在盛饭 。
当时我扒着饭 ， 还气愤地跟同伴讲 ， 现在的子女真不孝顺 ， 让自己的父母来吃苦受累 ， 都一把年纪了 ， 还不让他们享享清福 。 我那时甚至半开玩笑地讲 ， 将来普及人工智能是大势所趋 ， 让机器人来干这些辛苦活 ， 就不至于让上了年纪的老人来受累了 。
但奇怪是 ， 那个瘸了腿的大爷 ， 脸上总是挂着笑 ， 洋溢着我当时认为“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
我一直不理解 。 但后来 ， 因为奶奶 ， 我终于明白了 。
小的时候 ， 关于奶奶的记忆是模糊的 。 尽管因为那时侯两个妹妹小 ， 她还跟我们住在一起 。
稍微大一点 ， 记事开始真切了 ， 奶奶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了 。
前些年 ， 奶奶一个人在公园做环卫工 ， 从来不花爸妈的钱 。 后来 ， 不顾全家反对 ， 执意要找一个大她很多的爷爷做新老伴儿 。 奶奶在新老伴儿的农家小院里种种菜、锄锄地 ， 还常常骑着小三轮 ， 到孩子们家里送菜 ， 日子倒也过得很悠闲 。
那时候 ， 奶奶脸上 ， 有着跟瘸腿大爷一样的 ， “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
后来 ， 奶奶的新老伴儿过世了 。
奶奶被迫从小院里搬出来 ， 她现在又居无定所了 ， 在我们家住几天 ， 过几天去我叔家住几天 。
奶奶脸上“莫名其妙”的满足感消失了 。 尽管这么说有些奇怪 ， 可是我看得出 ， 奶奶心里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
奶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 那时我们家里人都觉得她的日子挺好的 ， 好吃好喝的供着 ， 不用她受累 ， 每天出去散散心、聊聊天 ， 挺好的 。
可奶奶就是日渐消瘦下去了 。 她连饭也不好好吃了 ， 说是吃不下 。 到了后来 ， 奶奶越来越沉默了 。
直到我们发现她不对劲 ， 带她去省城的医院 ， 才知道 ， 奶奶犯了抑郁症 。
接受了一段治疗后 ， 奶奶有所好转了 。 接回来没多久 ， 一切似乎又要重演了 。
那时候最不理解的就是父亲 。 他觉得每天好吃好喝供着 ， 不受累 ， 家里人都陪着 ， 多好啊 ， 也算是尽到孝心了 。
最终明白的是母亲 。 母亲提议在外给奶奶租间房 ， 让奶奶单独住 。 父亲起初不同意 ， 但实在没别的法子 ， 跟母亲吵了几架 ， 最终妥协了 。
跟吃了灵药似的 ， 尽管稍显简陋 ， 但有了自己的小窝 ， 奶奶很快就恢复了 。
她给自己找了份差 ， 照顾小区里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 。 老太太耄耋之年依然身体健朗 ， 奶奶也很高兴 ， 每天坚持下楼 ， 跟着小区“大部队” ， 做做老年健身操 。
除此之外 ， 每天都爱往外跑 ， 骑着小三轮车“风驰电掣”的 ， 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 好不容易来家里一次 ， 也只是送送菜、送送米面 ， 每次留她 ， 总是笑着说 ， “哎呀我就不留啦 ， 我一会还有点事”、“还有个一起的老太太在楼下等我呢”之类的 ， 跟个大忙人似的 。
奶奶走后 ， 我和母亲总是无奈地相视一笑 ， 戏谑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神龙摆尾、来无影去无踪 。
但是 ， 奶奶脸上的满足感 ， 又回来了 。 这次我不再叫它莫名其妙了 。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 为什么瘸腿爷爷明明看似那么辛苦 ， 却总是挂着笑 ， 脸上洋溢着满足感了 。
因为 ，
真正爱一个人 ， 是给她独立的空间 ， 给她足够的自由、足够的尊重 。
真正爱一个人 ， 是让她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 ， 不至于碌碌无为、空享清福 ， 心有负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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