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山人”群体与湖北名士李维桢

“山人”本指遁迹山林的隐逸之士 , 晚明山人则是一群科考不畅 , 不能出仕谋生 , 也无耕种之力 , 只能以诗文书画干谒权贵 , 游走四方的知识流民 。有明一代 , 人口不断增长 , 读书人日渐增多 , 但科举名额却未随人口增长而增加 , 大量士子或科考失利 , 或不满科举制度 , 于是弃举学诗 , 形成山人队伍 。
晚明山人或为布衣 , 或为出身贫寒的生员 , 他们道德品质、谋生手段、文化造诣千差万别 , 人生境遇亦不尽相同 。山人品行不一 , 心态也颇为复杂 , 既有积极的济世经国 , 也有传统的隐逸避世 , 有纵欲享乐的玩世不恭 , 也有仗义相助的侠义风骨 。
『』晚明“山人”群体与湖北名士李维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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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以“八大山人”闻名于世的朱耷 , 正因自视为“山人”而取此号
松江人陈继儒被后世看作晚明山人领袖 , 号称“山中宰相” 。他自幼颖异 , 文采飞扬 , 受到同郡徐阶的器重 , 江南文士纷纷与他结交 。但他在29岁时 , 却将儒生衣冠付之一炬 , 放弃科举 , 遂隐居昆山 , 后迁东余山 , 杜门著述 , 吟诗作画 , 追求自由自主的生活 。他寄迹山林而活跃朝市,不为官却交际广泛 。归隐次年 , 松江大水 , 陈即上书政府请蠲赈 。后来松郡大灾 , 陈又倡议煮粥赈济灾民 , 利用自己的声名和影响,屡屡为民请愿 , 使赋税得减 , 灾情得赈 , 饥民得救 。
即便如此 , 由于陈继儒得隐士之名 , 却又经常周旋于官绅间 , 遂为人诟病 。讽刺的是 , 后人都将他视作明代山人群体的著名代表 , 而陈继儒却不喜、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山人 。
山人不居山而遨游缙绅 , 不出仕而指点朝政饱受非议 , 从民间到庙堂 , 山人都不受欢迎 。士大夫多以山人有辱文士高洁之风 , 讳与之相交 , 但亦有同情提携山人者 , 李维桢和冯梦桢就是代表 。
晚明士林中 , 李维桢(湖北京山人)有着独特的地位 , 他才华卓越 , 弱冠登科 , 出身翰林而又出为封疆之臣 , 历经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五朝 , 是王世贞之后晚明文苑盟主 , 负重名垂四十年 。
李维桢为人乐易阔达 , 重义轻财 , 他不囿于门户之见 , 与人交往不论身份地位 , 交游对象中一大部分便是山人群体 。李维桢也自号为“大泌山人” , 取自家乡京山天门交界处的大泌山 。
李维桢并非不知山人当中有欺世盗名之徒 , 但没有据此否定所有山人 。正如其所言 , 山人群体“上可以交公卿,下可以群牛医马卒 , 浊可以游卖浆狗屠 , 而清可以对高僧羽客 , 诚难以一节名先生 。”
历经宦海沉浮的李维桢对山人颇为包容理解 , 极为善待这个被排斥在仕途以外的下层文人群体 , 对其不惜嘉奖之词 , 希望他们能以文墨糊口 。
李氏不仅与陈继儒、王稚登、张凤翼等名流交好 , 更多与平凡小辈结交 。他宦迹遍布大江南北 , 每到一地 , 都广交天下士 , 至新安拜访汪道昆时交潘之恒 , 游吴越时交丁云鹏 , 宦大梁时交程可中 , 晚年客居金陵、广陵间交陆弼等 。李维桢的真诚热忱打动了山人 , 有些山人长期跟随李“入秦入晋 , 历燕赵齐鲁江淮南北 , 尽览山川要害” 。在他遭谤辞官 , 以“大泌山人”自居 , 杜门在家专心著述 , 连亲戚都难得一见 , 但山人以诗求见 , 他无一不见 , 互相酬唱 , 还与乡中隐士畅游山水 , 远离尘世喧嚣 , 忘却世俗纷争 , 寄情山水之间 。
和四海名士交流 , 已成为一种心灵慰藉 , 与李维桢亲密交往的布衣山人有陆无从、何无咎、俞羡长、屠隆、王承父等 , 李维桢支持他们钻研学问 , 著书立说 , 并为其诗文集作序推荐 。他称赞汪明生“不殉名亦不逃名 , 不避俗亦不忤俗 , 不谄上交亦不读下交” , 由此为山人辩护 , 真正的山人生活雅致 , 精神自由 , 人格独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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