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这个人人都想咬一口的大苹果( 二 )


这天 , 她带着一丝温情的笑容想到了他 , 记起他是如何告诉自己买新帽子不要吝惜花费的 。尽管她已经二十五岁并且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 , 但样貌仍然鲜嫩 , 令人惊叹 。那种少妇的丰腴在当时堪称美貌 , 镶嵌式的圣彼得胸针扣着开得很低的克纶尼领口 , 横在胸部的灰色丝绸绷得紧紧的 , 令沉甸甸的金表链离开了胸针底座 , 在束着天鹅绒腰带的小细腰上面的那片空谷中危险地荡来荡去 。而肩上的开司米披巾下 , 溜滑而下的肩线青春洋溢 , 一举一动如少女般轻快 。
是的——那么然后呢?
呃——什么?这个新问题是什么意思?然后:怎么 , 当然了 , 心惊胆颤、茫然无措地服从那个年轻男人的令人费解的各种迫切要求呗——以前对这人的订婚戒指你最多红一红脸罢了;有张宽大的双人床呗;次日早晨从梳妆室的门里瞧见他穿着衬衫平静地刮着胡子时的惊骇呗;各种推诿、讨好、顺从的笑容和妈妈的经文教导呗;婚礼祷文中那个闪烁含糊的“服从”一词的暗示呗;一周或一个月的让人脸红心跳的烦恼、困惑和令人尴尬的欢愉呗;然后是生出的习惯 , 不觉间逐渐把这事视为理所当然的平静 , 白色大床上双双无梦酣睡 , 清早通过那间梳妆室的门进行的各种计议——这扇门从前看上去可像是通往一个灼烧着童贞眉梢的火坑呢 。
再以后 , 就是婴儿了 。这些婴儿被认为能够“补偿一切” , 实际并不能——不过他们是这样的可爱 , 你根本不清楚失去的是什么 , 也不清楚他们要补偿什么 。
是的:夏洛蒂的命运会与她的完全一样 。乔?罗尔斯顿与他的二堂兄吉姆(迪莉娅的詹姆斯)十分相似 , 迪莉娅看不出韦弗利广场那栋矮砖房里的生活与格兰莫西公园这幢高大的褐色石屋里的生活会有什么理由不完全一致 。只是夏洛特的卧室当然不会像她的这间那么漂亮罢了 。
【人人:这个人人都想咬一口的大苹果】她自得地瞥了一眼法国墙纸 , 那是仿波纹绸效果的 , 边缘上镶着“短幔” , 幔环之间垂着流苏 。床架是桃花心木的 , 铺着白色绣花床罩 , 在衣柜镜子里相映成趣 , 衣柜也是配套的 。画家莱奥伯德?罗贝尔的几张名为《四季》的彩色平版画高悬在一组深嵌在烫金框里的家庭银版照片上面 。镀金时钟的样子是一个牧羊女坐在一根倒下的树干上 , 脚边有一篮鲜花儿 。一个牧羊人出其不意的一吻惊着了她 , 她的小狗在一丛玫瑰花儿里冲他吠叫 。人们可以从他们的牧羊棍和帽子的形状上得知这对情人的职业 。这只轻佻的时钟玩意儿是迪莉娅的姨妈曼瑟?明格特夫人送的结婚礼物 , 这位夫人是个住在巴黎的时髦寡妇 , 受到杜伊勒里宫[5]的招待 。明格特夫人把这件结婚礼物托付给了年轻的克莱门?斯潘德 , 后者刚从意大利回来度个短假 , 那时迪莉娅的婚礼刚刚结束 。如果克莱门?斯潘德养得起老婆 , 或者愿意放弃罗马和绘画回到纽约从事法律行当的话 , 那个婚礼或许就不会存在 。这位年轻男子(他看上去已经相当古怪、不合时宜 , 而且爱冷嘲热讽)大笑着向新娘保证 , 她姨妈的这件礼物是“巴黎皇室中最新颖的玩意儿” 。家里人虽然对曼瑟?明格特夫人的“异域性”有所责难 , 但很赞赏她的品味 , 批评迪莉娅不该把这只钟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 应该把它展示在会客厅的壁炉架上 。但是 , 她喜欢在每天早上醒来时 , 看见那位大胆的牧羊人正在偷走他的吻 。
夏洛蒂的卧室里肯定不会有这样漂亮的时钟 , 不过话说回来 , 她也不习惯有漂亮玩意儿 。她的父亲是那些“穷洛弗尔”中的一个 , 三十岁的时候死于肺热 。他的遗孀担负着这个年轻的家庭 , 全年生活都在“逆水行舟” , 为她的大女儿做不了什么 。夏洛蒂进入社交界时穿着她母亲改过的衣裳 , 脚上那双缎子鞋是位曾经与华盛顿将军一道跳“开场舞”的过世姑妈传下来的 。那些迪莉娅正打算扔了的老式罗尔斯顿家具 , 对夏洛蒂来说会显得奢华 。她很可能会认为迪莉娅的这只快活的法国时钟玩意儿有点儿轻佻 , 或者甚至不“很漂亮” 。可怜的夏洛蒂 , 自从她弃绝舞会、开始访贫问苦后 , 变得那么严肃 , 那么一本正经!迪莉娅还记得(并且一再纳闷)她身上发生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在那一刻 , 整个家族私底下一致认为 , 夏洛蒂?洛弗尔到底还是要成为一名老处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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