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的勾栏瓦舍( 三 )

《水浒传》中的勾栏瓦舍
南宋佚名《歌乐图卷》摹绘了宫廷歌舞乐伎排练的场景 。 图中有一男乐伎 , 似为领班者 , 另有两个女童伎 。 宋代宫廷乐舞也经常和雇勾栏伎乐入宫表演其三 , 大众化倾向 。 《水浒》写白秀英在勾栏里“每日有那一般打散” , “赚得那人山人海价看” , “说了开话又唱 , 唱了又说 , 合棚价众人喝采不绝” , 表明她的演出确能满足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年龄层次的不同爱好 。 据孟元老说 , 东京瓦肆早的五更头回就上演“小杂剧” , 迟来的就看不到;不论风雨寒暑 , 勾栏里看客之多 , 日日如此;“终日居此 , 不觉抵暮” 。 南宋也有勾栏瓦市“于茶中作夜场” 。 当时的里巷小儿的父母如被纠缠得紧 , 就塞给他一点钱 , 让去听说书 。 听到刘备失败 , 就蹙眉头、流眼泪 , 听到曹操被打败 , 就手舞足蹈 , 喜形于色 , 可见艺人的演出生动感人 。三瓦子勾栏里吃喝玩乐 , 无所不有 , 因而有“勾栏不闲 , 终日团圆”的说法 。 有钱与有闲的公子哥儿总爱往那儿扎堆 , 其名声难免不佳 。 《水浒》里说高俅“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 , 每日三瓦两舍 , 风花雪月 , 被他父亲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 , 府尹把高俅断了四十脊杖” 。 据《梦粱录》 , 南宋高宗时 , 驻扎杭州士兵大多来自西北 , 闲暇之时也需要娱乐 , 殿帅杨存中便在城内外创立瓦舍 , 招集妓乐 , “以为军卒暇日娱戏之地” 。 临安最初的瓦舍勾栏似乎只对军卒们开放 , 到后来贵家子弟郎君也成为这里的常客 。 《西湖老人繁胜录》说 , 一般市民“深冬冷月无社火看 , 却于瓦市消遣” , 瓦子勾栏成为他们休闲的最佳去处 。 而据《武林旧事》 , 临安瓦市里也有妓女 , “莫不靓妆迎门 , 争妍卖笑 , 朝歌暮弦 , 摇荡心目” 。 难怪吴自牧说其“甚为士庶放荡不羁之所 , 亦为子弟流连破坏之门” 。 这种情况 , 在金蒙之际的北方也是如此 。 在元初杂剧《虎头牌》里 , 那个千户银住马的哥哥金住马数落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说:则俺那生忿忤逆的丑生 , 有人向中都曾见 。伴着火泼男也那泼女 , 茶房也那酒肆 , 在那瓦市里穿 。几年间再没个信儿传 。由此可见 , 瓦子勾栏对那些纨绔子弟的巨大吸引力 。不过 , 瓦舍勾栏内鱼龙混杂 , 治安不良 , 容或有之 , 但对丰富城市生活 , 繁荣市民文艺 , 还是功不可没的 。 《贵耳集》就说“临安中瓦 , 在御街中 , 士大夫必游之地” , 他们也是这里的常客 。 《睽车志》则指出 , 这些士人唯恐招人非议 , 就“便服日至瓦市观优 , 有邻坐者 , 士人与语颇狎” , 看来瓦子勾栏是这些酸文人最放松的场所 。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平民百姓 , 《南村辍耕录》说他们“每闻勾栏鼓鸣 , 则入” 。 《嗓淡行院》说到市民百姓到瓦舍勾栏去的目的:“倦游柳陌恋烟花 , 且向棚栏玩俳优 , 赏一会妙舞清歌 , 瞅一会皓齿明眸 , 躲一会闲茶浪酒 。 ”总之 , 是一种文化消费 , 精神享受 。瓦舍勾栏的精彩演出 , 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 人君、朝贵有时也需要娱乐 , 这时那些勾栏名角就有可能接受特殊的调演 。 南渡初年 , 金盈之在《醉翁谈录》中说 , 那些角儿平时在勾栏演出 , “凡朝贵有宴聚 , 一见曹署行牒 , 皆携乐器而往 , 所赠亦有差” 。 倘属官府因公征调 , 一般都“由官钱支费” 。 《夷坚志》说 , 永嘉(今浙江温州)诸葛贲的叔祖母生日 , “相招庆会 , 门首内用优伶杂剧” , 这已经类似后代的唱堂会 , 请一个勾栏戏班想必所费不赀 。 《梦粱录》指出 , “筵会或社会 , 皆用融和坊、新街及下瓦子等处散乐家 , 女童装末 , 加以弦索赚曲 , 祗应而已” 。 这里的筵会 , 是指私人在婚庆寿宴时请勾栏戏班来家演出 , 看来名角大牌索价太高 , 就请下瓦子的散乐女童来对付一下 , 既满足了场面 , 也节省些开支 。朝廷征调勾栏戏班进大内演出 , 在《东京梦华录》里颇有记载 。 所付费用可能不高 , 南宋时干脆不无讽刺地称之为“和雇” 。 宋代的和雇原指官府手工业强制雇用民间工匠 , 借用在朝廷强制征用勾栏艺人上 , 倒也十分贴切 。 被皇帝调演 , 虽带强制性 , 但对勾栏艺人来说 , 却成为最牛的广告 , 有人日后会在挂牌的勾栏前标上“御前”两字 , 自重身价 , 以广招徕 。 南宋临安北瓦的莲花棚挂着“御前杂剧”的戏榜 , 有演员赵泰等五人登台献技 , 也就是说 , 在这里搬演的都是为皇帝演过的剧目 , 这招够夺人眼球的 。受朝廷调演的勾栏名角 , 也有入选皇家教坊的情况 。 名伶丁仙现原先就在东京中瓦作场 , 后来才隶籍教坊的 。 在勾栏演出中 , 伶人往往利用谐谑的艺术 , 对时政进行讥讽规正 , 由于“全以故事 , 务在滑稽” , 尽管“本是鉴戒 , 又隐于谏诤” , 即便演得有点过头 , 皇帝、大臣也不便发怒追究 , 当时人就把他们叫作“无过虫” 。 丁仙现入宫以后 , 每有演出 , “颇议正时事” 。 晚年 , 他在朝门对士大夫说 :“我老了 , 无补朝廷了 。 ”听到的朝臣们都窃笑他 。 然而 , 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 哪里及得上丁仙现这样的勾栏艺人关注国事呢?宋徽宗雅好文艺 , 数他征调戏班演出的记录最多 。 但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 , 他在汴京观看最后一场勾栏戏班的表演 , 竟是金军左右元帅粘罕与斡离不张罗的 。 靖康二年(1127)元宵节 , 徽宗与他的儿子钦宗早已成了金军的阶下囚 , 拘押在东京城外的青城 。 这天 , 两个占领军统帅也要过元宵 , 便从城里掳取了灯烛 , 把附近的刘家寺装点得如同白昼 , 还摆开了盛筵 , 把徽、钦二帝押到寺里 , 命他们一起赏灯观戏 。 徽宗听着教坊乐队奏起了熟悉的“合乐” , 艺人们献演百戏 , 其中也有“露台弟子祗应 , 倡优杂剧罗列于庭” 。 演员报幕说:“七将渡河 , 溃百万之禁旅;八人登垒 , 摧千仞之坚城 。 ”表面上不得不歌颂金军的勇武 , 实际上却在指斥朝廷竟以“百万禁旅”“千仞坚城”而束手待毙 。 不难想象 , 徽、钦二帝作为亡国之君 , 是以怎样的心绪看完“露台弟子”演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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