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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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 顾春序
昨天赶到阿根牧场门口 ， 看到阿根的老爸正在山上吆喝着五只山羊 。 还没看清我是谁 ， 他就大声跟我讲：快来帮忙 ， 快来帮忙 ， 把羊赶进棚里 。 原来一早几头山羊踢开了羊棚的门 ， 在竹林里撒欢 ， 已将几株毛笋给吃了 。 羊被赶进棚里 ， 阿根七十九岁的老爸靠着毛竹直喘气 。 一问才知他有多种老年疾病 ， 心脏早就装了两个支架 ， 但最严重的还是糖尿病 。 阿根的老爸跟阿根的弟弟一起过 ， 住的地方离阿根一二里 ， 有时会来帮阿根看看家 。
他告诉我今天阿根在远一点的竹林里挖笋 。 我沿着盘山公路 ， 走了近一公里 ， 看到阿根停在路边的三轮摩托 ， 不远处有锄头的开挖声 。 阿根看到我 ， 就停下了锄头 ， 告诉我今天一早已经卖了两只鸡 ， 等会儿有杭州客人会来买六七只 ， 另外 ， 笋老板也电话告诉他 ， 今天有多少他收多少 。
阿根是个话痨 ， 我是他的听众 。 但今天他不跟我讲人生 ， 主要跟我科普竹笋的基本知识 。 可能因为今天他是在别人的竹山上的原因 ， 他跟我说 ， 不是每株笋都能成竹的 ， 挖掉那些不能成竹的笋 ， 对竹林有好处 。 至于能成竹的 ， 即使这株笋再好 ， 也绝不能挖 。 他说 ， 人不能那样做 。 阿根总是将每一件小事 ， 上升到做人的高度 。 至于 ， 什么样的笋能成竹 ， 他说主要依据两点：一是竹笋上有浓重露珠的 ， 说明笋的生命力旺盛；二是笋尖的叶须张得很开的 ， 也说明这株笋后劲不小 。
挖笋的间隙 ， 阿根还特意抓了一些草药 ， 说是有个腰不太好的同学托他的 。 我问他草药叫什么名字 ， 他说不知道 。 我说你连草药的名字也不知道 ， 万一吃坏了呢！他一脸不屑 ， 我都吃了很多次了 。
昨天阿根的收入来自八只鸡和几百斤笋 ， 估计有一千六七吧 。 我没有问他 。
毛笋季近尾声了 。 笋的品质自然也是日渐下降 ， 笋老板想压低收购价格 ， 电话里将这意思告诉了阿根 ， 被阿根一口回绝了 。 阿根告诉我 ， 这几天上山挖笋还得继续 ， 但不再送市场了 。 他准备自己将毛笋剥了煮熟 ， 然后晒成毛笋干 ， 过些日子就可以卖给快餐店 ， “毛笋干烧肉是中式快餐店的常备荤菜” 。 阿根还特地强调 ， 不送也好 ， 来来去去省出的两三个小时 ， 起码可以多挖两百斤 ， 而且那些剥下来的笋壳 ， 也是他四十多头羊的新鲜饲料 。
第一缕阳光照到阿根小屋时 ， 七点才刚过 ， 阿根已经完成了所有活物的喂食 ， 自己也吃了我带去的几根油条早餐 。
油条才咽下肚 ， 他就在屋子的一角拉出了几只空的蛇皮袋 ， 胡乱地夹在腋下 。 正找着挖笋的锄头 ， 电话铃响起 ， 卦畈工业区的一个老板要他送一只鸡出去 ， 阿根一口答应：等下就送 。 我在一旁嘀咕 ， 一只也送呀！油费不说 ， 光时间成本就够大的 。 你就不能立个规矩 ， 两只起送 ， 不行么？他白多黑少的眼睛朝我翻了翻：你不了解情况的 。
这些天下来 ， 阿根每当要开始否定我的建议时 ， 都是用这样的话起头的 。 事实上 ， 他否定了我所有的建议 ， 尽管为数不多的建议 ， 我都是小心翼翼地提出来的 。 当然 ， 他否定我建议的语气是客气的 ， 我看到过他与他老爸的几次交谈 ， 都是在阿根大声的“你不懂的”话语中告一段落 。
没有过几分钟 ， 铃声再度响起 。 是一个阿根叫什么哥的人 ， 想把家里几个鸡蛋放到阿根的烘箱里孵小鸡 。 放下电话 ， 阿根自语道：也好 ， 我也放上三百来个蛋进去 ， 好孵第二批小鸡 。 仿佛这个电话起到了提醒的作用 。
阿根今年的第一批小鸡一周前已经孵出 ， 总共230多只 ， 现在圈养在阿根的床边 。 阿根说 ， 只死了几只 ， 成活率挺高 。 我问阿根：你原计划今年养多少只鸡？阿根朝我看看：1000多只吧 。 看他的眼神 ， 好像这个数字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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