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校园版@青春期 | 遭遇强迫症: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几年,我该去干什么呢?( 二 )


再后来 , 强迫症衍生出疑病症 。 我开始忍不住地设想、怀疑直至坚信自己得了某些不治之症 , 比如癌症、乙肝 。 这些怀疑毫无来由 , 但对照不靠谱的医学资料 , 总会发现自己身上的某些症状好似病魔的影子 。 看着那些东西 , 我开始流汗、哭泣 , 崩溃后再竭力寻找自己没事的根据 , 日复一日 , 重复纠结 。
现在回忆那段时光 , 我感到惊诧不已 , 自己竟把宝贵的青春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 这一方面是由于我如今摆脱了心病 , 另一方面因为我现在有了想做的事:想采访 , 想写作 , 想见识更大的世界 , 想探寻人性的规律;时常反省自己的阅读量不够 , 感觉时间主要亏在了高中 。 但高中时的我对未来的生活尚没有任何预期 。 我的文科成绩非常不错 , 客观题几乎从不丢分 , 但数学一塌糊涂 , 所以并不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 我也不太清楚考上名牌大学有什么意义 , 从来没有老师和我们讲过 。 我那时曾经想过 , 我和我的同学们都是养殖场里的猪 , 食槽里全是辅导书 , 进食则是我们的本职 , 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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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乐趣又缺乏目标的3年是难熬的 , 我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同学们的想法 , 他们为何伏案学习 , 考出不好的成绩时为何会痛哭流涕 , 这些我都不是很懂 。 我在3年间一直保持着看得过去的成绩 , 最终也考上了重点大学 。 它们赋予了我虚幻的优越感 , 令我被老师家长表扬时感到安全 。 但我在那3年里从来没有达成某件事的强烈想法 , 没有任何一刻忘我地做一件事 。 按理说我应该忘我地学习 , 但缺乏理由 , “学生的天职是学习”说服不了我 。 很多时候 , 我会思考3年的付出是否值得 , 我们学到头疼、失眠、眼睛充血 , 不是因为我们热爱什么 , 而是因为我们害怕——害怕学习不好就会有不好的人生 , 害怕被批评、被同学瞧不起 , 害怕自己一生只能生活在小县城 。
这挺荒唐的 。 尽管我那时没有发现它的荒唐 , 但它确实说服不了我全身心投入 , 甚至加重了我的焦虑 。 当我的世界里只有学习时 , 我却无法通过它摆脱该死的强迫症 。 再到后来 , 我成了采访人员 , 也遇到过一些大城市里知名高中的孩子 , 他们说他们想当医生、作家、物理学家 。 我们那时很少有人具有他们这种明确而强烈的渴望 。 我羡慕他们和我说话时的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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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转折大概是我的疑病症最严重时 。 那时我失眠、腹泻、头疼、浑身发痒、鼻子总流血 , 几乎绝望了 , 觉得自己得了绝症 , 很快就会死 。 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以后 ,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几年 , 我该去干什么呢?
答案竟只有一个 , 几小时就思考出来了:看尽可能大的世界 。 那时的我对人性、政治、社会还没有什么理解 , 但我 , 一个未成年人 , 确确实实想在死之前看看热带宝石色的海 , 看看潘帕斯一望无垠的草原 , 看看非洲大地上奔跑的动物;我也很好奇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吃什么、喝什么 , 每天在想些什么……
在最绝望时 , 我开始美美地想象这些 , 发现如果能实现愿望 , 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 哪怕前方就是死亡 。 随后一切好了起来 , 我的强迫症还在 , 我时常焦虑 , 觉得生活一团糟 。 但我开始有了期盼 , 期盼自由 , 自由到能支配自己 。 日常其实没有变化 , 我还是带着压力学习 , 期盼高中生活早日结束 , 但一些小的美好渐渐给了我支撑 , 比如一节体育课 , 一本有趣的课外书 , 一个虽然追不上但可爱、能日常聊天的女孩子 。
然后高中生活就这样度过了 。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 , 我身上的一切病痛突然消失了 。 那天晚上 , 我吃了很多饭 , 睡得很香 , 焦虑荡然无存 , 好像从没有存在过 。 身体里的一些东西被猛然抽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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