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戏』余斌 | 无人不哭的苦戏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余斌 | 无人不哭的苦戏
『苦戏』余斌 | 无人不哭的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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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为 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剧照 。 有关《卖花姑娘》 , 有种种的传闻 。 有的是侧面渲染其魅力的 , 什么人在厕所里躲过了两场电影之间的清场 , 连看两遍;什么人买电影票 , 每场买一张 , 将这电影看了八遍(这事似乎也被量化了 , 看两遍整个就不足挂齿) 。 更多的是对电影放映时场内哭泣情形的描述 , 比如一场电影下来 , 有人哭了多少次 , 还有说 , 全场没有一个不哭的 , 最厉害的是 , 有个人哭昏过去了 , 等等 , 等等 。 此外 , 据说已然先睹为快者还会提醒没看过的人 , 要带好了手帕进电影院 , 有人一条还不够哩 。 这些都是待考的 , 现在想来 , 至少没一个不落泪这一点 , 就可疑 , 哪个人会在黑暗中挨个巡视呢?但那时我们都信 , 并且还会带着夸张的表情向人学说 , 大家齐心合力 , 打造一个关于“苦戏”的神话 。
“苦戏”《卖花姑娘》
苦戏又称苦情戏 , 悲情戏 。 因为不管文学上还是电影上都不属类型学的概念 , 不过是民间这么说说而已 , 所以我还没见到过有谁给出清晰的定义 , 尽管媒体上也见过给艺人加封诸如“苦戏皇后”、“苦情戏大师”这样的冠冕 。
清末民初的时候 , 正值“鸳鸯蝴蝶小说”的初潮 , 杂志的编者特喜欢给小说贴上种种标签:“悲情小说”、“惨情小说”、“哀情小说”…… , 花样繁多 , 不一而足 。 其间并无明确的区分 , 也不必区分 , 要而言之 , 均在“苦”字上着力 。 通俗小说前浪后浪 , 那些标签后来都不用了 , 老百姓口中的“苦戏”则更具生命力 , 也更有概恬力 , 而且跨越了好些门类:不拘小说、电影、戏剧、唱本 , 但凡主人公命运悲惨 , 内容“催人泪下”的 , 便都可谓之“苦戏” 。
“苦戏”大概以女性(尤以中老年妇女为最)为忠实观众 , 因其主人公为女子 , 最是相宜 。 这位主人公又以逆来顺受型为佳 , 若是叛逆女子 , 对其处境挺身反抗终而战胜了命运 , 固然再无“苦戏”可看 , 即使抗争未能成功 , 也会使看“苦戏”时的受虐冲动受到某种程度的压抑 , 不能尽情释放 。
倘若女主人公不仅遭遇很悲惨 , 而且容易被误解和伤害 , 冤情如山 , 委屈如海 , 时不时暗自垂泪 , 或者硬逞强不掉泪却已经能看到泪在眼眶里打转 , 那对“苦戏”而言 , 就是天造地设 。 “苦戏”可以看作一出苦肉计 , 作者为主人公设计出种种苦不堪言的境遇“折磨”读者、观众 , 读者、观众则全情投入 , 甘之如饴 , 悲苦不到一定程度还觉意下未足 , 如此“苦”来“苦“去” , 愿打愿挨 , 戏里戏外打成一片 。
以此标准 , 某种意义上 , 八十年代末走红的电视连续剧《渴望》就可说是一部“苦戏” 。 刘慧芳作为“苦戏”的主人公绝对够格:倒霉事全让她撞上了 , 关键是 , 她含泪忍悲地揽下了所有的苦难 。
我怀疑除了其他原因之外 , 《渴望》的成功也是因为观众中蕴藏的对于“苦戏”的渴望在电视剧这种形式里得到了一次大规模的满足 。 毕竟“苦戏”多在其他形式如传统戏剧、小说、电影之中偶或一见 , 而传统戏剧就像在别的方面一样 , 已无力培养新的“苦戏”观众 , 即使小说、电影中 , 则在“革命”氛围之下 , “苦戏”也是久违了 。
倘说在文革年间 , “苦戏”的欣赏也还能维持不坠 , 那么 , 就该说到朝鲜人给我们送来的《卖花姑娘》?

有段笑话 , 是调侃几个兄弟国家影片的 , 曰“罗马尼亚电影 , 搂搂抱抱;朝鲜电影 , 哭哭笑笑;越南电影 , 飞机大炮” 。 ——可能只图合辙压韵 , 一时又不能以四字从“欧洲的一盏社会主义明灯”那里拎出有以区分别国的显著特征 , 因而阿尔巴尼亚片被忽略不计了 。 实则阿尔巴尼亚片不论从哪个角度说都较越南电影给中国观众更深的印象 , 越南片不仅数量少 , 而且即使些少几部 , 现在也很难想起片名 , 类于“墨索里尼 , 总是有理”那样流传甚广的台词 , 似乎也一句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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