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得好病治不了心:后疫情时代怎么补救千疮百孔的心

后疫情时代的心理援助
中国新闻周刊采访人员/刘远航
发于2020.4.20总第944期《中国新闻周刊》
已经是下午四点 , 武汉大学人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门诊前仍然排起了长队 。 这是4月5日 , 从大年初三开始 , 中心的门诊一直没有停过 , 每次提前一个星期放号 , 常常是早上几分钟就抢光了 。 该中心主任、湖北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组长刘忠纯介绍 , 下周还将再增加一个专家门诊 。
“阶段性的急性处理已经告一段落 。 接下来的两周 , 我们要下沉到社区 , 这是我们进行心理干预的重点 。 后期干预需要政府的主导 , 也需要整合社会力量 , 单靠我们是不够的 。 ”刘忠纯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
相比于SARS和汶川大地震 , 此次的心理救助更加组织化 , 但与之相对应的是 , 新冠肺炎所造成的心理冲击在空间和时间范围方面都更深更广 , 长期封禁的社区生活 , 反复不定的病情 , 都给心理的重建和援助增加了难度 。
清明公祭是社会心理的节点
在心理咨询师杜洺君的印象里 , 2月7日是具有关键性的节点 。 这一天 , 李文亮医生去世 , 社会情绪达到一个峰值 。 当时疫情处于最严重的时期 , 不同群体的心弦都紧绷着 , 恐慌焦虑、抑郁烦闷 , 以及愤怒和疑惑 , 都很常见 。 从封城的1月23日到2月5日的14天里 , 心理热线共接到了510个电话 。
第二个具有节点性意义的时间是4月4日的公祭日 。 单从数量上看 , 咨询热线的压力在逐渐降低 。 3月的前10天 , 接到了285次 , 平均不到30次 。 而到了4月初 , 每天接到的电话降到了20次 , 相当于高峰期的一半 。
经历了两个多月的封禁 , 清明公祭抚慰了很多民众的心理 , 让长久得不到回应的公共情绪有了纾解的回音 。 “这是一个分界线 , 它给整个的社会心理一个很好的稳定剂 , 再到个人去承担家庭和个体的悲伤时 , 就会有较好的疏导作用 。 ”杜洺君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 。 他是湖北省心理咨询师协会常务秘书长 , 在武汉封城当天组织开设了湖北心理热线 , 是湖北心协参与心理热线的首批心理咨询师之一 。
【治得好病治不了心:后疫情时代怎么补救千疮百孔的心】武汉已经进入到后疫情时期 。 如果说前期的援助以心理危机干预为主 , 后期的重点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和哀伤反应治疗 。 康复患者、逝者家属 , 以及医护人员 , 这些特殊人群的心理治疗需要更长久的时间 。
在杜洺君看来 , 个体有内在的支持系统 , 社会也有外在的支持系统 。 当个体的心理防线崩溃的时候 , 需要社会提供更多的精神堤坝 。 有时候 , 心理咨询师需要激发个体的内在潜能 , 但这需要社会的更多系统支持 , 包括政府、社区和社会力量 。 而在4月8日解封前后 , 武汉正逐步恢复 , 只是小区的管控仍然严格 , 心理的解封相对缓慢 。
幸存者的愧疚与哀伤
整整一个月后 , 李建国才得知儿子去世的消息 。 疫情发生之前 , 儿子结过一次婚 , 离婚后带着女儿和父母一起生活 。 在李建国的印象中 , 儿子身体很好 , 从没生过什么病 , 感染新冠肺炎后 , 觉得肯定能扛过去 。
李建国将孙女和老伴隔离开来 , 独自照顾儿子 , 结果也感染了 。 两人住进了医院的重症病房 , 李建国在五楼 , 儿子在十一楼 。 最后一次联系 , 是儿子病重时的一通电话 , 觉得快不行了 , 让父亲赶快上来 。 然而他不能上去 。 儿子住院的时候 , 留的是李建国老伴的电话 , 也是她首先得知了儿子去世的消息 。
当时李建国仍然处于病重状态 , 老伴忍着悲痛 , 决定先不告诉他 。 一个月后 , 李建国康复过来 , 得知儿子已经去世的消息 , 一个人躲在洗手间的墙根下大哭 。 他先是感到愤怒 , 觉得家人不应该瞒着自己 , 后来理解了他们的决定 。 从医院转到康复驿站的时候 , 车子经过自己的家附近 , 他还是没有控制住 , 泪如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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