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江@【人间笔记】春天和生活/刘祥平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人间笔记】春天和生活/刘祥平
春天和生活
可能是小时候我在农村长大的缘故 , 总觉得春天和生活的关系只有在村庄才展现得淋漓尽致 。 猫了一冬的村民 , 再也不能赖热炕头 , 把小木头烟筐往炕角一推 , 先是敞开门迎接春光 , 然后打开窗户 , 春光便通透了整个屋子 , 成双入对的燕子就在房檐下垒窝筑巢 , 亲切呢喃 。
女人们拿起家什 , 在小园里搂干草树叶 , 准备翻园子 。 男人们则一边听着戏匣子 , 一边和好泥 , 端了一盆 , 抓起泥板子抹房墙 , 再就是补墙头 。 小孩们如燕子般闹闹喳喳往墙头插防鸡的柳树枝子 。 牛倌把鞭子甩得啪啪响 , 赶牛的吆喝声一早从房西传过来 , 一定又是背着酒葫芦 , 骑着枣红马 , 威风凛凛 , 揽着全村的牛 , 赶到村前的大草原啃食青草 。
沉睡了一冬的村庄 , 完全苏醒了 , 又重新活过 。 大家都怕落后似的 , 不约而同 , 一起迈出门槛开始一年新的生活 , 院里院外 , 田间地头 , 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
小时候觉得猫冬是全世界所有人的事 , 长大了才知道 , 猫冬其实只是北方人的事 , 尤其对农民而言 。 一年的力气换来粮食 , 收了粮食就放了心 , 卖了粮落入口袋 , 更是喜气洋洋 。 早早地由三顿饭变成两顿饭 , 早早地堵了鸡鸭鹅的窝门 , 给牛填了草料 , 回屋坐在热炕头上看电视 , 有的早早地去别人家串门子 。 外面黑咕隆咚 , 所有的活动都在屋里进行 , 那可是真正的猫冬 。
在城里 , 不论多冷的天 , 太阳落山多么早 , 都要早出晚归上班的 , 只是黑夜漫长 。 然而在这漫长的黑夜里 , 路灯闪烁 , 高楼大厦闪烁 , 哪里都通亮通亮的 , 依旧车水马龙 。 生活节奏丝毫不受季节的影响 , 只是背着手遛弯的人和在外面晒太阳的少了一些而已 。
自从十年前把母亲接到梅里斯小城后 , 我很少回到生我养我的村庄了 , 倒是总跟着老公去婆婆家 。 婆婆家也在农村 , 小园前面就是嫩江 , 出了院子向东一拐便是这两年重新修缮的通长的水泥大坝 。 高压电网横跨大坝向南北延伸 , 望不到尽头 。 大坝南面是辽阔的原野 , 嫩江轻盈流淌 , 曲曲弯弯到天边 , 江上行驶着一叶扁舟 , 岸边停泊着铁皮船 。 北面是庄稼地 , 能看见大小的车辆在不远的公路上穿行 , 那条公路通向我原来的村子 。
每次我们回婆婆家 , 不管春夏秋冬 , 都要去坝上 , 不多时就走出去很远 , 然后很欣慰 , 也很满足地回过头远远地望着都是红瓦房的村子和村前的嫩江 。
一到春天 , 大坝的一侧就成了晾晒场 。 金黄色的玉米铺出去十里远 , 白天晚上就那么旁若无人地放着 。 这么长的距离是看不过来的 , 也没人看着 , 但从来不丢 。 村头从大坝探出去的监测岗楼上 , 聚集了十来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 一边聊天 , 一边晒着太阳 。 偶尔能看见一辆四轮车拉出小院里不易燃烧的柴垛底子 , 在规定地点停下 , 司机下车打开车斗往下卸 。 山 , 南是阳 , 而江 , 则北是阳 。 春风由北逐南一点一点暖化冰雪 , 拂出鲜活的一江水 , 撩拨起一片希望 。
置于村庄外 , 也随处可见生活气息 , 是真真地接地气 , 而在城里只见客舍青青柳色新 , 却不见人间烟火气 。
我爷爷公的坟墓就在大坝北面的坟地里 , 一路过那 , 我就会想起他 。 爷爷是个有文化的人 , 念过国高 , 相当于现在的高中 , 字写得漂亮 , 能做教师或者进银行工作的 , 他却选择出苦力 , 出车拉一次脚就够一个月的工资了 , 因此做了一辈子农民 , 但他从没后悔过 , 总说当农民好啊 , 干半年 , 歇半年 , 现代化可不得了啊 。
在我的印象里 , 八十多岁的爷爷总带着一顶灰色布帽子 , 盘腿坐在炕上 , 面前摆着一个用了多年的紫色茶壶和两个酒盅大小的茶杯 , 墙上挂着一张中国地图 , 地桌上有一台电视机 , 足不出户就知晓天下大事 。 我和老公一去看他 , 他就显得特别高兴 , 给我们讲当今现世 , 也讲他的过去 , 和过去的旧社会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