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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静美文』党长青丨难以磨灭的谢土情结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党长青丨难以磨灭的谢土情结
——总第444期
难以磨灭的谢土情结
文丨党长青
在陕北人的尊称里 ， 爷字辈可算至真至敬了 。 人在敬畏天地自然的时候,诸神各有位置：龙王爷掌管风调雨顺的护佑之意 ， 修庙敬供他在高山上；土神爷司法于土地 ， 让千家万户在地上劳作后少灾无难 ， 求得日子太平祥和 ， 供俸他于家堂门面墙体的中间位置;关老爷云长是义薄云天的忠勇形象,敬俸他于庙堂之上,亦是民众衡量修身做人标准的最高期望,应该以神祗的德品定格为榜样 。 此三位“爷” ， 正好是天地人“三观”的隐形比喻 ， 他们列为仙班的神圣地位 ， 正是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互为观照和互为因果 。
万物生长离不开母土 ， 土地崇拜情结,从远古时代到现代传承,安身立命的人类离了土地的养育和恩泽 ， 必然是虚无的魔幻主义假设了 。 没有比陕北黄土更厚实的沉积高原了 ， 没有比沟梁塬峁岔坡等地形复杂的广袤土地了 。 这种亿万年地质运动下剧烈挤压中的痛苦构造,这种洪荒世界沉寂下来的风沙搬运地貌雕刻的反复堆砌,最终让种植五谷杂粮的百姓 ， 感到地域内外的沧桑和生息万千的亘古遗传 ， 都是黄土地的土神爷无偿给予 。 自然在昭示她伟大的同时 ， 也同样表现她奇迹般的平凡……
『任静美文』党长青丨难以磨灭的谢土情结
本文插图

一头驯服不久的三岁牛犊 ， 拉着疙瘩绣结的犁套绳 ， 拉动铁铧子在掀起黄土的浪花时, 它圆瞪的牛眼里充满慌乱 。 山梁上过来一个穿红绸衣衫的小媳妇 ， 骑着摩托车从坡底爬上曲折的麻绳一样盘绕的土路 ， 胸前挂着的手机里还唱着信天游乐曲的铃声 。 小牛犊看世界的眼里流泪了：不是牛的现实太骨感 ， 而是牛的想象过丰满 。 熬过了旱情四溢的春夏 ， 秋天 ， 再瘦的坡梁上总有背着豆类、谷子、高粱的影子 ， 一晃一晃地从山脊线上消失 。 黄叶在秋风中打旋而过 ， 月亮比窑洞上的木格窗棂还偏圆 ， 新修的水泥路逢山架梁绵延,如蜷曲又困乏的蛇,向远方的村落伸展 。 村子里住户不多的人家 ， 临近冬腊 ， 开始承续着古老的一个不可更改的神圣仪式：谢土 。 俗名叫安神谢土 ， 请本乡田地的阴阳师们,敬俸土神爷 。 当然 ， 请来的阴阳师们是坐着小汽车来祝神的……
感谢土神爷 ， 是最朴素不过的一种乡间感恩情怀 。 农民对土地的感恩 ， 源自于血液里流淌着的那份虔诚 ， 源自于骨缝间潜藏着那种神秘 。 陕北人修窑盖房,总在门面中间的墙柱上留个小窟 ， 有的人家还让石匠艺人在小窟边沿雕刻上花草云纹 ， 以示对土神的敬重 ， 这个小窟里就是土地之神位 。 一个小孔穴 ， 寄托大神威 ， 说到底是土地崇拜的风俗流传 。 谢土仪式是隆重的：邀请阴阳平事 ， 先坐在桌前用毛笔写好祭祀土神的牌位、祝语、咒言 ， 五方土神的号令敕字 ， 还有许多可贴可挂的符咒字条 。 主家要准备的敬神之物 ， 有南北流淌的瓶装水,桃木做的软弓 ， 柳木做的绿箭 ， 五谷杂粮撒扫用物 ， 一把笤帚 ， 一支擀面杖 ， 一副铡刀刃 ， 一瓶禁酒 。 阴阳平事身穿道家法衣 ， 腰系红布带子 ， 手拿羊皮鼓,鼓的手柄上吊一串铜钱连成的圆线圈,手摇皮鼓动 ， 鼓动抖铜音 ， 音震寒夜风 ， 风声迎土神 。 白炽灯光下 ， 五色彩纸剪成的神灵牌位栽在米盆里或绿豆盆里 ， 焚香点蜡 ， 叩头谢恩 ， 大师坐在方凳上开始念经卷 。 请动五方神圣 ， 神仙在夜静更深时 ， 就会从天而降 ， 享受凡间祷告和祝贺 。 大小经卷长短不一 ， 阴阳大师念叨时 ， 主家要虔诚地跪拜于地 ， 不断焚烧黄裱纸 ， 间隔性地叩头相献 。 面对土神之位,每一个种地农民都万分敬畏：土地是刮金板,每一轮的庄稼作务离不开土地的承载功德,每一年的丰收果实都是不违农时的忠诚之约,每一个人的婚丧嫁娶都显示生命力在土地的繁衍赓续 。 以食为天的百姓 ， 在土地上运营自己的家庭开支和生活养料 。 人是活着的鬼 ， 鬼是死去的人 ， 魂灵的有无取决于对天地精神的求索罢了 。 而人们所敬奉的神 ， 有时是一种道德养成和行为规范的虚设标本,人活在世,没有敬畏感,失去报恩心 ， 就会坠入可怕的欲望泥淖之中了 。 敬拜土神爷,是一种陕北人特有的精神宣言 ， 有了人性的诫勉条律 ， 有了精神层面上的自我约束,人与神的交流才会在肉体凡胎的俗套中共度生命的辉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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