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口述|我在台湾工地做监工
林立青是在台北集市长大的孩子 。
他的父母经营着一个卖玉石水晶的小摊位 , 生意繁忙时无暇顾及儿子 。 在他成长过程中 , 最不缺的就是自由的养分 。
学校似乎是自由的反义词 , 他从没喜欢过 。 他爱出风头 , 频频跟老师顶嘴 。 有一阵子 , 又喜欢跟着一帮孩子溜出校园 , 去网咖打《星海争霸》 。
他在初中的毕业考试中彻底失利 , 这让他的父母终于确认儿子不是读书的料 , 由此决定送他去打工 , 想让劳动代替说教 , 敦促儿子成长 。
15岁开始 , 他先是被送到别的集市摊位 , 帮忙卖花生、卖佛跳墙;一段时间后 , 他进入连锁超市 , 成为面包坊的学徒;再后来 , 他又变成帮人组装电脑的临时工 。 干了很长时间的体力活之后 , 他转了念 , 还是想读书 , 想当大学生 , 于是去报考了专科学校 。
那时候互联网的热浪已经席卷全球 , 热门专业是IT , 所有人趋之若鹜 , 林立青的成绩排在末尾 , 自然是没份 , 最后只有别人选剩下的土木工程系收了他 。
冥冥之中 , 好像一双手把林立青推向了工地 。 毕业以后 , 他在工地当了一名监工 , 到现在已经十年 。 监工身份让他成为最合适的观察者 。 他目睹过很多故事:劳工阶层的悲欢离散 , 与执法部门的来回博弈 , 还有工地上那些外籍配偶、槟榔妹、性工作者 , 以及“看板人” , 他们和工人一样 , 有着相似的处境 , 也各有各的不幸 。
他决定用文字记录下自己经历的工地百态 。 这些文字最后集结成为《做工的人》 。
以下为林立青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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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工的人》封面 。 中国工人出版社供图
【一】
2007年 , 22岁的我走入工地 , 成为一名监工 。
台湾的建筑行业已经不景气很久了 , 如果不是有别的选择 , 谁会想当监工呢 。 我没办法 , 我在专科学校念的专业就是土木工程 。 毕业找工作的时候 , 我不想离开台湾 , 也没能进入公家单位 。
朋友介绍我去一家建筑公司 , 面试很简单 , 问我最快什么时候能上班 , 预期薪水是多少 , 接着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 便告知我被录用了 。 那时候就是这样 , 不要说监工没人愿意做 , 就连工人都很难找 。
在工地上工作 , 整天日晒雨淋 , 况且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 , 台湾岛内的工程数量逐渐减少 , 大型工程更是少之又少 , 相应地 , 工人的薪水也少得可怜 。 因此 , 有我这样主动去应聘的就不错了 , 对方哪还会挑 。
就这样 , 我开始了工地生涯 , 成为工人师傅们口中的监工“小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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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青(右一)与工人们 。 图:赖小路
工人们大多年长于我 , 并且经验老到 。 虽然我是他们的领导 , 但在他们面前 , 我就是个毛头小子 。
工地自有一套运行规则 , 我很快发现 , 专业课上所学的知识几乎失灵了 。 比如那些专业词汇 , 工人们来自不同地区 , 文化程度也不高 , 基本上只知道台湾闽南语念法 , 我正经八百地使用“国语”名称 , 他们根本听不懂 。 比如挖土机 , 工人一般念台湾闽南语 , 读作“咖阿掐” 。 这不见得是我错 , 只是不符合他们的惯常 。 师傅们不会抗拒我的指令 , 但偶尔会向我的长官打小报告 , 说“这个新的不行” 。
有一次 , 我一早在通知板上写好了工人们的任务 。 下班前去检查 , 发现有一个工人压根没动 。 他向我的主管告黑状 , 说是我没通知 , 主管直接臭骂了我一顿 。 后来主管看到通知板 , 知道冤枉了我 , 也没有道歉 。 这就是工地的处事方式 , 直接而粗犷 , 丝毫不讲所谓的礼数 。
所以 , 我悟到的第一个生存技巧就是嘴甜 , 不管面对谁 , 我总是把“长官”“主任”挂在嘴边 。 工地上40岁以下的女工 , 我统统叫“妹妹” , 把人往年轻了叫绝对没错的 。 有执法部门来检查 , 工地上难免有纰漏 , 比如卫生、消防 , 我会恭恭敬敬地向长官承认错误 , 告诉他马上修正 。 有的长官是好人 , 他会说 , 你这样我很难办 , 这其实是放你一马的意思 。 也有警察一来 , 就不由分说要开罚单 , 怎么求情也没用 。 我了解 , 他们也有“业绩”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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