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报@冰山一般的海飞谍战世界,极简也可以容纳诗意和深情?| 新批评(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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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麻雀》剧照
海飞的小说将“极端经验”与“日常经验”融合得自然、恰切 。 他像一个手艺高超的木匠 , 不用铁钉 , 不用胶水便可以将传奇故事与现实生活巧妙且不着痕迹地揉合为一体 , 在榫卯交接之处我们看到的是大量的细节 。 这些鲜活生动的细节自然离不开对历史的寻访与研究 , 更源于作家少年时代的记忆 。 年少的海飞 , 拥有许多睡不着的夜晚 , 他从外婆家打开门溜出去 , 手持一根捡来的短棍 , 划着路边的围墙走入上海迷宫般的大街小巷 。 他小小的胸腔里装满了整个的上海 , 这些角角落落后来都在他的小说中一一复现 。 米高梅舞厅、基督教鸿德堂、凯司令咖啡馆、沙逊大厦、大世界游乐场、九星大戏院……小说中的人物 , 就生活在这些海飞记忆中熟悉的“老地方” 。 因熟悉而亲切 , 因亲切而敏感 , 因敏感而多情 , 绵密的细节如水般流淌 , 夹杂着种种熨帖心灵的奇异比喻 , 持续冲刷着苏州河古老而浑浊的河道 , 泥沙俱下的情感纠葛和人性隐秘 , 最终在读者的翻检中重见天日 。 换句话说 , 海飞讲述的传奇故事是镶嵌在他对日常经验宽广且厚重的描摹基础之上的 , 这种生活化的谍战叙事颠覆了我们对于“日常经验”缺失的习焉不察 , 并且从审美层面重新唤回了我们对生活本身的敏感和热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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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逊大厦老照片
《捕风者》的故事发生在上海 , 女主人公苏响的生命中 , 曾经有过三个男人、三个男孩 。 然而最后 , 留在她身边的 , 不过是一张合照、一枚金戒、一只金笔……苏响原本是个只想过寻常日脚的小女人 , 革命于她而言更像是丈夫留下的遗物 , 清晰地存在却只是个念想 。 与其说是残酷的斗争将她锻造成了革命的战士 , 不如说是对安稳家庭生活的渴望和对寻常日脚的依恋促使她一点点成熟起来、变得坚毅而果决 。 三段感情、三个丈夫、三个孩子 , 对一个标准意义上的革命者、或者女特工来说似乎有些不可想象 , 但在小说中 , 苏响永远是女人的形象大过革命者的形象 。 一个女人对情感的执着、对丈夫的忠诚、对孩子的挚爱 , 都被海飞纤毫毕现地完整记录在案 , 以此最基础的生存本能来隐喻最高蹈的革命精神 。 海飞将一个“女特工”的英雄事迹还原为对一个传统女性心路历程和情感世界的钩沉与复现 , 说到底体现出的是对人的尊重和对生命的敬意 。
从文学史来看 , 或者仅就阅读经验而论 , 构成小说主流的其实是与日常经验叙事相对立的、以重大事件为观照对象的宏大叙事传统 。 然而社会历史转型期 , 宏大叙事向日常叙事的转变 , 这是人们返身于日常生活中寻找恒常价值和意义的一种方式;或者从琐细的日常现象中解构传统生命价值观 , 从而确立新的价值判断的一种突围 。 海飞擅长在这种日常生活中发现意义和价值 , 对人的日常生活世界的重视和肯定 , 表现了作家对人的自信 。
《棋手》的故事依然发生在上海 , 不过很多场景被设定在一家叫做“大光明”的电影院里 。 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少年 , 名叫贺羽丰 。 他既是大光明戏院英文电影的同声传译 , 同时也是个象棋高手 。 他还与姐夫在苏州河畔一起打理着一家茶楼 。 重庆军统提出向我党借人 , 以贺羽丰摆擂台赌棋的方式吸引投敌汪伪的叛徒、象棋迷李寻烟来茶楼并实施刺杀 。 但出乎意料的是 , 李寻烟现身时 , 贺羽丰方知此人竟是父亲多年前的救命恩人……贺羽丰陷入彷徨与纠结 , 但历经情感的磨难和思想的变迁之后 , 他最终成长蜕变为坚定的抗日青年 。 海飞迫使自己跟着人物和事件的情理逻辑一步一步地往前推进——他笔下的人物和事件都具有很大的自我生长能力 , 因此 , 真正推动海飞小说向前发展的 , 不是作者的写作意图 , 而是充盈于人性和事件里的那种深刻的情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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