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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父亲的隔离生活

毛文文
“老爷子马上要送到约翰温泉大酒店去医学观察隔离了 ， 马上就走 。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父亲是村上第二批送去隔离的人 ， 前一天晚上村上已送走一批人去酒店隔离了 。 这个一百三十多户的小山村因为有了一例新冠肺炎患者 ， 一下子陷入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恐慌之中 。
接到弟媳妇告知我的电话 ， 我立即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 父亲说是的是的 ， 马上就走 。 父亲身边传来催促的声音 ， 还夹杂着母亲叮咛的声音 ， 我真没有想到这场灾难也牵扯到我八十岁的老父亲 ， 此时他就要离开母亲的照顾 ， 离开我们的视线 ， 去隔离了 。 不 ， 我觉得父亲像是被什么拘禁了 ， 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 村委会主任是我的发小 ， 匆匆和父亲道了别 ， 我就打电话问村主任 ， 我父亲能不能不去 ， 留在家中隔离 。 父亲没有与患者正面接触 ， 但与他爱人有过接触 ， 听父亲说接触了两次 。 村主任说 ， 父亲本来可以不去 ， 但考虑到他年龄大 ， 去年底做了小疝气手术 ， 怕身体弱 ， 容易感染 ， 送去医学隔离观察 ， 如有情况 ， 可以及时发现及时治疗 。 再说 ， 是去隔离 ， 不是拘留 ， 没有什么 ， 就是孤单一点 。 他说名单报了 ， 不好更改 ， 叫我放心让老爷子去 。 听了这话 ， 我嘴上说好的 ， 可心里仍然不是滋味 ， 那段日子 ， 我没去单位上班 ， 因为回过一次村上 ， 在村口拿过母亲送来的蔬菜 ， 接触了母亲 ， 怕别人疑心 ， 也只好主动在溧水家中隔离了 。 我知道隔离的滋味 。 父亲本性善良 ， 乐于助人 ， 一辈子在土地上劳作 ， 是个能吃苦又肯干活的人 ， 但他平时喜欢热闹 ， 喜欢与人说说笑笑 ， 这隔离他还从来没经历过啊！
父亲是在家吃了晚饭被送去隔离的 。 他没想到就这么挪窝了 。 这个夜晚 ， 他注定是难以入眠的 。 父亲和村上二十多人住到宾馆 ， 但都无法见面 。 父亲住在宾馆北面顶头的房间 ， 空间较大 ， 有一个小走廊 ， 可以来回踱步 。 我打电话过去 ， 父亲说房间不错的 ， 里面有卫生间淋浴室 ， 可他说“小伢 ， 不错的”几个字时 ， 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 有一种陷入深渊的恐慌 。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 我只是把语气放轻松点 ， 我说 ， 你不会有事的 ， 你身体一直很好 ， 不会轻易被感染 ， 再说即使感染了 ， 我们大南京的医疗条件比什么地方都好 。 不会危及生命 。 父亲说 ， 是的是的 。 我说 ， 你平时还没机会住这么好的宾馆 ， 一切免费 ， 有人送吃送喝的 ， 不用烦心 。 父亲又说 ， 是的是的 。 一个普通百姓 ， 他的命运 ， 过去除了感谢上苍的眷顾 ， 逆来顺受 ， 一点小小的折磨 ， 只能用皮肉之躯去抵抗 。 而现在 ， 国家强大了 ， 对老百姓(603883,股吧)饮食起居、医疗保险各方面都有很多优惠政策措施 ， 日子是芝麻开门节节高了 。 我说了这些大道理 ， 父亲接着说 ， 是的是的 。
父亲在宾馆隔离 ， 我每天坚持至少打三次电话给他 。 我们这个大家庭十几个人每天都打电话给父亲 。 可父亲仍然觉得这电话是不能放的 。 原来我们都是打电话给母亲 ， 和父亲打电话是第一次这么多 。 我还动员了堂兄堂嫂打电话给父亲 ， 说说过去许多记忆里有趣的生活场景 ， 越细越好 。 父亲就靠我们的电话 ， 把一天塞得满满的 。
父亲一直饭量大 ， 刚去的时候 ， 他说饭盒子小吃不饱 。 我联系了社区负责人 ， 和酒店说后 ， 父亲每次拿到两盒饭 ， 但他只要一份菜 ， 他吃菜不厉害 ， 而且不怎么吃荤菜 。 但过了两三天 ， 父亲就提出只要一份饭 ， 他说在里面不劳动 ， 吃不了多少 。 我们每天电话聊天 ， 说得最多的也是父亲早中晚吃的什么 ， 父亲说每天饭菜都不一样 ， 早上有牛奶馒头和鸡蛋 ， 好是好 ， 就是门关着 ， 闷 。 父亲说 ， 他从家里去时带了一台收音机 ， 怕宾馆没电视看 ， 干着急 ， 住了几天后 ， 他收音机也不听、电视也怕看了 。 就像鱼儿 ， 在塘坝里的时候能活 ， 在水缸里也能活 ， 但水缸却活不出鱼跃龙门的精神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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