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里的另一天

现实 。是一道命令 。是一个结果 。我们的学校 , 我们的家庭 , 每每教育自己的孩子 , 要如何努力在这个社会生存 。 下面要说的就是这样一段经历教会了一个孩子和一个父亲什么 。一个夏天的下午 , 正是暑假的第九天 , 俞舒贤正在家中咀嚼着“东北大板”复古式奶油冰棍的清凉甜美 , 翘着二郎腿坐在斗鱼平台直播跟前 , 时而跟着里面的人发笑 , 灼热的阳光被挡在屋墙外 。 他父亲突然从外边回来 , 大汗淋漓 , 眼镜几乎从鼻子上滑脱下来 , 神情显得很沮丧并且愤怒 , 熟悉的钥匙声跌落在茶几上 。 甚至连被汗液渗透的衬衫都没有换下 , 他对俞舒贤说:“去把冰棍扔掉 。 ”俞舒贤把直播音量关小 , 问父亲:“爸爸你刚刚说什么 , 没听见 。 ”然后“哈哈哈”地笑出声 , 显然又被那位讨喜的主播逗乐了 。“我说 , 你去把冰棍扔掉!”“为……什么?”“我叫你去扔掉 。 ”这命令的口吻让俞舒贤张大了嘴巴 , 失去了方向 , 不敢相信他的父亲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 但这么气势汹汹 , 不敢忤逆 。 他把还剩下三分之二的奶油冰棍扔进厨房倒满残渣令人恶心的垃圾桶 , 那一瞬间 , 他竟然哭了出来 。 这几天来他的日子是多么惬意愉快 , 这个转折像是对幸福生活的惩罚 。 作为一个平时生活节俭的孩子 , 扔掉还没吃完的冰棍是一种压力 , 如同在告诉他不配拥有 。 父亲俞音巍没有注意到儿子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 他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 今天公司派他去一家工厂一线 , 当他看见焊接工人在一团火热的空气中依旧得工作 , 他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震颤到 。 他一直是一名普通职员 , 但至少常年坐在办公室里夏天冬天吹着空调 , 他时常为人所知的一点便是他那颗无处安放的恻隐之心 , 看老套国产剧都会淌眼泪 , 而且没完没了地触动真情 , 然后抱怨自己的境遇不佳 。 他把别人的境况等同于自己的 , 特别是那些在他看来可怜的人 , 然后一同反抗 , 一同抱怨 。洗完澡 , 父亲湿漉漉的面容仍然像是从太阳下刚回来 , 他显得有些慵懒和疲惫了 , 接着他对儿子说:“你的日子太舒服了 , 这样不行 , 你不是暑假有社会实践报告要写吗?你出去自己找 , 别又去你妈那盖个章了事 。 ”语气中没有丝毫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的歉意 , 仿佛前不久的记忆已经被覆盖 。“可是我上哪去找 , 我的同学好多都是家里安排的 。 ”“不要安排 , 自己去找 , 人家是人家 , 你别管 。 ”如此突然的要求 , 如此意气的教育 , 让儿子心里一时间很难接受 , 不过“人家是人家 , 你别管”这句话俞舒贤一听 , 在他看来形成了另一种解读和反馈 , 内心油然生出一股猛劲 , 原本安逸的生活并非是他最想要的 。 既然已经这样 , 不如出去试试 。 心里怀揣着“叫你看看”证明自己的信念 , 他在搜索引擎上查找本地网站的暑期工作 。 头一条就是天注定 , 上头写着达斯尼主题游乐园暑期兼职 , 特招暑期学生工 , 待遇从优 , 有意者联系电话……筛选阶段是严格的 , 有固定的培训内容 , 人资部训导讲师的一番讲话展现出职场人士的魄力:“我在这工作第十年 ,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人来这里 , 最长的能坚持到结束 , 最短的只有一天 , 而且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 你们的背景 , 你们的目的 , 我都很清楚 。 我们对暑期工的要求不会比正式工低 , 这一点我们的培训人员已经介绍过 , 我们的要求会一如既往得严格 , 如果有谁现在还在犹豫 , 那么请现在就离开 。 ”俞舒贤是正牌大学生 , 虽然不是一流名校 , 可也是响当当的一本院校 。 在这里 , 他很快发现 , 他的学历是最高的 。 越是如此 , 他越是努力掩藏他大学生的身份 。 俞舒贤这一批入职的算是暑期工第二批 , 第一批在七天前到岗 。 工作类别有很多 , 大体上分类有两种 , 即室内与室外 。俞舒贤被分在室内 。 他的工作是在游乐园出口处的纪念品超市当导购员 , 和他在同一处的收银员路伦美长得不错 , 身材还前凸后翘 , 她是第一批来的 。 那一天开始俞舒贤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 各种搭讪方法都试过了 , 小美就是不打算搭理他 , 只有一次冷冷地提醒他注意超市内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 顾客来了 , 他远远看着 , 不说一句话 , 只有当顾客主动向他求助的时候 , 他会热情地予以回应 。 三天以后 , 俞舒贤就被调离了岗位 。 只是工作群里的一个简单任命 , 一句话 , 就改变了原本刚刚熟悉的工作 , 也离开了小美 。 新岗位是“出摊” , 推着游乐园的小车在大路上卖纪念品 。 所有纪念品都是游乐园超市里有的 。 在这个岗位上 , 他学到了真正的东西 。像出租车公司一样 , 一台游乐车交给两个人 , 一个早班 , 一个晚班 。 交接时清点货物 。 第一次很不熟悉 , 每个货物的价格都要拿一张纸一支笔记上了 , 每卖出一品种的一个货当然都要另外记下 , 用写“正”字的方法 。 太阳底下晒得俞舒贤心中不悦 , 他想尽办法回到室内 ,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被调离 , 别说怎么调回去了 , 问主管 , 主管回答说:“这里的所有岗位 , 你们都需要胜任 , 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 ”俞舒贤每天靠对小美的思念支撑自己 , 每天吃饭时可能会有机会看到她 , 货不够了进来提货也可以看到 , 小美出来上厕所的时候也能远远看上一眼 。有一日晚上 , 群里通告 , 夏小梦欠账赔付395元 , 刘飞欠账赔付65元 , 张英欠账赔付20元 , 俞舒贤欠账赔付175元 , 请上述提到人员明天到主管处赔付 。 刚打开手机看到这条信息的俞舒贤 , 猛然间像是从睡梦中惊醒 , 这些赔偿都是来自“出摊”员工 , 负责人来清点货物时出现的少帐 。 这里有一点需要说明 , 凡是在清点过程中出现少帐 , 责任一律员工承担 , 如果出现多账 , 则全部归公司所有 , 如果一个“出摊”员工今天结算多了100元 , 明天结算少了100元 , 即使后来有证据表明那第一天多的100元纯粹是算错了 , 实际钱和货物都是对账的 , 也没用 。 俞舒贤看着这四条 , 这孤孤单单的四个名字 , 用尽全力找回乱了的方寸 , 他努力回想他在工作过程中有无疏漏 , 这是从两个礼拜之前就开始结算的赔付 , 他一定得想起两礼拜之前到现在发生过什么 , 因为他知道他每笔账都是对的 。他第二天一大早就闯进主管办公室 , 正巧主管和另一个管财务的会计正在用手机看韩剧 , 笑得真起劲 , 看到这个神色匆忙的愣头青 , 两人脸色沉下来 , 按了个暂停键 , 把手机往桌子中间一推 , 也不发话 , 直愣愣的眼睛望着他 , 双手交叉在胸前 , 在等他开口 。“我绝对没少钱 。 我可以保证 。 ”俞舒贤语出 , 理直气壮 。两位女士真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 但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语 , “我们只管钱多钱少 , 至于其他 , 我们不管 , 你可以去再点一遍 。 ”“我每一天都点清楚 , 怎么可能突然少175?”“你现在再去点一遍 。 ”俞舒贤在一个男人的带领下进了超市的仓库 , 里面摆放着他那辆游乐车 , 他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 一边数着 , 米老鼠24个 , 唐老鸭19个 , 奥特曼模型15个 , 巨型洒水枪3支 , 小型喷水火箭筒51支 , 霸王龙7个 , 三角龙9个……一边对应着每一个货品的价格 , 凭借对过去十几天的交易记忆 , 慢慢整理出一种又一种可能性 , 算到最后 , 的的确确是少了175元 。 那是一本每天都有清点记录的本子 , 但是涂涂划划地太多了 , 只有关于自己的才有深刻印象 。从仓库里出来 , 俞舒贤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 他一言不发 , 没有人敢拦他 。 出去的时候 , 他椭圆形的视野余光扫到了小美 , 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容不下一个有碍思考的女人 。 这一天他是晚班 , 刚出超市就看到和他共同承包一辆游乐车的邢志勋 , 两人擦肩而过 , 邢志勋的水杯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 他弯下腰去捡 , 俞舒贤先他一步 , 捡起 , 交给他 。 但目光没有任何接触 , 他出门以后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死死盯住邢的眼睛看 , 他不看他 , 怎么能知道他有没有看他?不过事情他已经完全弄明白了 。 那175元是怎么少的 。 只要稍加理智和逻辑 , 就知道是邢志勋自己弄少了 , 做假账赖在他头上 , 那边负责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给他糊弄过去的 。俞舒贤吃过饭 , 去了一趟厕所 , 梳理一下思绪 。 找到那位仓库负责人沈国俊 。 一番详细解释过后 , 沈国俊听明白了 , 问有谁能证实他的说法吗?7月17日那天值班的到底是俞舒贤还是邢志勋?俞舒贤很肯定地回答:“那天值班是邢志勋 。 ”“你跟我讲没用 , 你得找一个人证明你讲的 。 ”沈国俊的话那么透亮 , 目的那么明显 。俞舒贤拔腿就往超市里跑 , 他从来没有用那么快的速度奔向小美 , 而且心里一点不紧张拘泥 , 小美吓了一跳 , “你干嘛啊?!”俞舒贤边喘气边急不可耐地说:“你记得7月17日那天我和邢志勋是谁值班吗?”小美想了半天 , 努力在回忆 , 说:“不……”“那天明明是邢志勋!7月18日是你生日 , 我对你说过我要值班所以来不了你的派对 , 所以17日肯定是邢志勋 。 ”“哦!对对对!”路伦美脸红了一下 。“如果是我值班 , 绝对会经常来超市看你的 。 ”“嗯 。 ”俞舒贤听完如释重负 , 他的心情从未如此轻松过 , 好像在阳光下的小径上行走 。 他把路伦美带到了沈国俊面前 。第二天 , 从此以后 , 他就没有再看到邢志勋 。 由于最近游客猛增 , 店内需要更多人手 , 那辆游乐车变成了他一个人“承包” 。 俞舒贤原以为可以回到室内 , 和小美重新在一起 , 可是没想到变得更加不可能 , 连上个厕所都得伺机看到同事经过 , 让他顶一会班再去 , 但是现在大家都没有任何忙里偷闲的时间 。一个礼拜后的一天 , 天空下起了雨 , 但仍然有不少游客滞留在园内 。 他的游乐车自然而然地也开始出售伞和雨衣 。 一把伞50元 , 有位女游客急匆匆地 , 从钱包掏出红色的一百元面钞递给他 , 嘴里说着“快点啊 , 来把伞 , 50元的 。 ”接过钱的俞舒贤 , 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搓 , 竟然发现有两张 , 他的心伴随着雨滴悉悉簌簌的拍打声沉闷了 , 此刻却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 , 一股金色的气息在往外流窜 。 他找了女士50元钱 , 微笑着为她送行:“女士注意脚下 , 慢走啊!”他将多的一百元纸钞塞进自己的裤袋 。一个人对着一车的货品发呆 , 很容易产生厌倦 , 公司要求员工不允许坐下 , 所以他只能靠着 , 满肚子的怨气无聊无处发泄 。 在他斜对角五十米处有另一辆游乐车 , 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 应该是第一批的暑期工 。 他开始“隔空喊话” , 喂 , 朋友 , 在干嘛呢 , 卖了多少 , 之类的 。 那边那位也很有礼节地脱帽致敬 。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 园内流行起销售各式各样的帽子 。沈国俊经常会路过 , 路过就会往那边走 , 那位素不相识的人叫王明星 , 长着一副聪明脸 , 只是满是痘疮 , 是一种疱疹 , 红色的 , 摸起来应该还会很有棱角 , 他个子挺高 , 也很瘦 , 路过转弯处总是喜欢很潇洒地抬腿转向 , 另外一只脚停顿一下再跟上 , 显得有点痞气 , 但又不严重 , 反而给人一种厚实感 , 平时和沈国俊两人谈笑风生 。 王明星也是一人单独一个摊位 , 后来了解到他去年的暑期就来做过了 。 一次下班后俞舒贤和王明星很巧地走到了一起 , 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 居然是王明星主动联系他 , 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 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 。 即使是在很年轻的年纪也能够表现得像一位长者 , 一个人的心只要足够灵巧 , 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不久以后 , 俞舒贤和王明星的摊位合并了 , 上面给的理由是太占空间 。 俞舒贤这才发现 , 有一些货品王明星会加价卖 , 多出来的钱自己收入囊中 , 这样一天下来他能够收下两百多 。 他好像已经不惧怕俞舒贤知道他这么做 。 俞舒贤忍不住问:“全游乐园的价格都是统一的 , 你这边卖贵了 , 顾客进去发现没那么贵举报你怎么办 , 这不是我们上培训课时就讲到的大忌吗?违者必定开除 。 ”王明星收起平时的笑脸 , 想严肃 , 但依旧淡淡地露出了微笑 , 说:“你太年轻 。 ”这如同嘲笑一般的话语直击俞舒贤的心灵 , 他想起那次私自放进裤袋的一百元钱 , 觉得没有资格辩驳 。 “但万一查到怎么办呢?”“第一 , 没有多少游客认为里外是一起的 。 价格不一样就不一样 。 第二 , 有人嘴碎 , 被听到了 , 他也得有证据说明我卖多了他的 。 ”王明星望着已经听入迷的俞舒贤 , 最后冷冷地甩下这样一句话:“其他地方我不知道 , 但在这里 , 撑死胆大的 , 饿死胆小的 。 ”那么 , 这是要加入王明星 , 和他一起赚钱吗?看来是别无选择了 。沈国俊又来了 , 他带来了一车帽子 , 给王明星一个眼神示意 , 又神色自若地望了俞舒贤一眼 。 王明星等沈国俊走后 , 向他说道:“你知道这些帽子是从哪来的吗?”“当然是仓库啊……难道是超市的货架?那不一样吗?”王明星戏谑地瞧了俞舒贤一眼 , 有点骄傲地说道:“是从网上买的 , 同款 , 只要十五块到二十五块不等 , 我们这统一价是四十五到六十五 。 我们每顶帽子净赚四十 , 等把这些成本都赚回来 , 每一顶都是白拿的钱 。 ”“那货物和钱怎么对账?”“沈国俊会搞定的 , 我们的货在那本清点册子上是没有任何记录的 。 ”“真的神了!”“你看 , 每年有那么多人来这做工 , 那些大学生 , 哼 , 一天都呆不下去!觉得每天都在受折磨 , 抱怨这抱怨那 , 你还没来的时候一个名牌大学生来实习 , 一个游客对她性骚扰 , 她不满 , 打了游客一耳光 。 游客找到我们管理处 。 你猜结果怎么着 , 我们那位大学生被开除了 ,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 ”“我觉得她做得对 。 ”“你说什么 , 谁做得对?”“谁做得都对 。 ”“为什么?”“被性骚扰 , 就要反击 , 打他一耳光算轻的 。 打完就承担被解雇的责任 。 这是两码事 。 ”“只要买了我们的门票的 , 就是我们的上帝 。 看来你的生活很优越 。 可以选择的机会很多 。 ”俞舒贤沉默下来 。 他想起他的家庭、他的父亲 , 并且寻找到受环境所激发出的 , 自己心中的那种必要之恶 。 一切都被改变了 , 世界、家庭、父亲、母亲、同学、自己 , 再度审视的时候没有一样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 , 他对人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化 , 随性的口吻消失了 , 取而代之的是客观到令人发指的有理有据 。 这是现实的命令 , 是道路的尽头、命运石之门(注:一部科幻动漫)的选择 , 是一个结果 。 它是客观的、无情的、稳定的、秩序的、不给任何机会的 。一个月后 , 俞舒贤在一家酒吧喝醉了 , 他故意要醉 , 他一定要醉 。 回到家 , 他面对的是一位欣喜、焦急等待自己的儿子回家的父亲 。 他拿出七千六百多块钱现金砸在家里的茶几上 。 说道:“这是脏钱 。 那又怎样?”父亲闻言 , 带着一重又一重疑虑详细盘问了儿子 , 又惊又怒 , 像失去了什么一样要把儿子拉回来:“你明天不要再去那里了!不许去!”“哼 , 为了什么?因为我比你赚的还多吗?”俞音巍真的想一巴掌揍上去 , 但是却难以下手 。“当初不是你叫我去 , 我还不知道钱这么好赚 。 ”俞音巍的手在颤抖 。完了 , 这儿子算是完了!含辛茹苦养大!自己小职员一辈子根本无所谓 , 教出一个违法乱纪的社会败类 , 将来出了事情全家“端” 。我们可以相见的 , 是父亲俞音巍憔悴的面容、落寞的神情背影、以及难以言喻的眼神 。 俞舒贤的脸上 , 再次浮现起微笑 。 “爸爸 , 过去 , 现在 , 我都是同一个人 。 而且说不定 , 我就是另外一个你 。 ”作者在前不久看过一封来自阿尔贝·加缪写给德国友人的信 。 信中有段对话 , 些许有断章取义之嫌 , 然而单独罗列出来品味仍有其非凡之意义 。 “我不认为 , 为了人们追逐的目标可以奴役一切 。 有些理由是不能自圆其说的 。 我要既热爱自己的国家 , 同时又热爱正义 。 我不愿为使自己的国家伟大而毫无顾忌 , 不论这种伟大属于血统的伟大还是虚幻的伟大 。 我愿使我的国家与正义同在 。 ”“得了 , 您不爱您的国家 。 ”Ra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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