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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与诗人

愤怒与诗人诗是文学的塔尖 ， 但也很容易变成垫底的破砖 。诗人是天之骄子 ， 离庸人也仅隔着很短的距离 ， 甚至一层纸 。我是喜欢诗歌的 ， 从小就喜欢 。 我的所谓写作 ， 主打不是诗 。 我写不下去时 ， 想象渐至枯萎时 ， 却转而会去读诗 。 我读的是唐诗和宋词 。 我越来越不喜欢当代诗歌了 。 用前领袖的话说 ， 给我两百大洋也不读 。 虽然我自己写的 ， 许多也是空泛苍白的文字 。我还是有意无意关注诗歌和诗人 。 一如我家园里的花草 ， 不忍心看着它们死去 。诗歌会死吗？如果诗人不作死 。常说愤怒出诗人 。大而化之地理解 ， 诗人总是同愤怒在一起 。 细究起来 ， 其实应该是有许多说辞的 。比如 ， 愤怒可以只是一种情绪 ， 甚至是一种很即时、很短暂的情绪 ， 突然怒从心上起 ， 恶向胆边生 ， 发过就完 。愤怒也可以是一种脾气 。 脾气谁都有 ， 有好脾气 ， 有坏脾气 。 诗人似乎应该常与坏脾气联系着 。 骂娘 ， 摔杯子 ， 往人脸上吐唾沫 ， 乃至把肉身横在铁轨上 ， 让火车呼隆而过 ， 一如那位矮身材的海子 。 没了脾气 ， 尤其是没了坏脾气 ， 就没有了诗人 。愤怒也可以是一种环境 。 愤怒出诗人 ， 大约就侧重在所处环境与诗人的因果关系上 。 雪莱曾经求学的伊顿公学 ， 就是恶的渊薮 。 被专制所笼罩的英伦三岛 ， 终于让雪莱的坏脾气总爆发 。 于是才有那句连街娃也会念的诗：“冬天来了 ， 春天还会远吗？”从诗歌最繁荣、诗人最多的唐代看去 ， 诗歌和诗人 ， 也不尽千篇一律 。 在我看来 ， 最为愤怒的诗人 ， 最有脾气的诗人 ， 当数杜甫 ， 没有第二 。 “三吏”借吏写怒 ， 使之成为诗史 。 “三别”也很政治 ， 还是成为了诗 ， 而且堪称经典 ， 让那些坚称诗歌应该远离政治的诗人无话可说 。 政治就是愤怒 ， 或让人愤怒 。 你能举例证明不是吗？最没有脾气的诗人 ， 非王维莫属 。 以状元出身而走向政坛的王维 ， 也曾有过愤怒 ， 或曰有过脾气 ， 但政局的变化无常 ， 终于去了他的火气 。 于是吃斋 ， 于是礼佛 。 都青灯黄卷了 ， 哪里还有脾气来？你看 ， “人闲桂花落 ， 夜静春山空 。 月出惊山鸟 ， 时鸣春涧中” ， “木末芙蓉花 ， 山中发红萼 ， 涧户寂无人 ， 纷纷开且落” ， 什么尘世的纷扰 ， 战乱与流离 ， 都与诗和诗人无干了 。回到现实 。这是一个愤怒的时代 。一夜之间 ， 武汉肺炎就让神州大地全面沦陷 。 而且批量出口 ， 这几天全球多地频频告急 。 你不出离地愤怒？那除非是你连心和肝也没有 。此时此景此情 ， 愤怒的诗和愤怒的诗人 ， 应该大量地出现了 。但奇怪的是 ， 只有一位小说家（而且女性）横空出世 ， 挽文学之狂澜于将倒 。 我不说 ， 你也猜出来了 。 湖北省前作协主席方方 ， 从《大篷车上》肇始 ， 在《风景》和《落日》中 ， 一路《行云流水》般走来 。 到《软埋》这个坎儿上 ， 还是一脸子愤怒 ， 险些把自己也硬埋了 。 到时下人所共知的《武汉日记》 ， 已经不再是小说 ， 仍然愤怒地记录着 。 记录愤怒的武汉 ， 武汉的愤怒 ， 也因此记录下一个让人愤怒的时代 。小说家方方已然让一干专业新闻人蒙羞 。难不成 ， 还要抢了诗人们的饭碗？诗人们奇怪地集体退隐 ， 似乎在证明我的这个判断 。是全部？我不信 。只是我们很难见到而已 。我的一位编辑朋友（学了点方方笔法） ， 就是在愤怒的时代和情绪中 ， 奉命编辑抗疫诗钞 。 她所做的 ， 只是筛除愤怒的粗活 。 她手捧一面粗眼的筛子 ， 从大量诗歌来稿中 ， 挑选那些虽然中庸但还勉强叫诗的文字 ， 呈送上去 。 出于职业的需要 ， 她只能让那些愤怒的真诗好诗留在粗眼筛子之上 ， 然后当做稗子和糠皮 ， 忍痛拂过一边 。她的上面 ， 至少还有两面筛子候着 。 有专业人士 ， 也有门外鲁汉 。 那些筛眼 ， 一面比一面细 。 细到如此一场大疫 ， 谁将为之担责 ， 连声气也不能出 。 细到连李天亮的字眼提都不能提 。 不懂诗不读诗的人频频出招：那么多英雄人物还看今朝 ， 你写呀诗人们！怎不使人愤怒到肝胆欲裂？我真怕这位诗歌编辑伤了肝 。诗是别人的 ， 肝胆心肺是自己的 ， 何况大疫仍然严峻 ， 你要保重才是！我能这样劝吗？一面时代的巨筛 ， 如此将诗和诗人们一面面筛过 ， 从那细眼里轻飘飘漏下来 ， 做成甜点 ， 摆上我们的文学餐桌 ， 当然 ， 全是没有了愤怒的诗和诗人 。没有了脾气的诗人们 ， 请告诉我 ， 这是为什么呢？你害怕 ， 恐惧 ， 因此而不敢有脾气 ， 消磨了脾气 ， 我理解你 。 我何曾不害怕和恐惧 ， 每时每刻 ， 就在当下？但你可以歇着 ， 别忙着用很多的谀词 ， 往官人们鼻梁贴金 。 他们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 ， 而且未必没把事情办砸 。 那不仅糟蹋了自己 ， 也玷污了诗 。我只求你 ， 踩住这一条底线 。2020.2.2805:00起写2020.2.2907:36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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