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贝利的真相:文学让灾难以本来面目示人( 四 )

由人性、魔性而抵达神性

书写了那么多人的声音之后 , 阿列克谢耶维奇对自己是否抓住了真相 , 仿佛依然没有把握 。 她认为自己唯一能做的 , 就是忠实记录 。 她忠实地记录下防护协会负责人说的“这场悲剧中泛滥着谎言 , 这些谎言就跟人们之间打招呼一样频繁!”她也忠实地记录下物理学家说的“他们把科学、医学和政治混为一谈!”

切尔诺贝利 , 仿佛已经由一个地名 , 变成了一个专有名词 , 它指代着一个“恶魔实验室” , 一个“白日梦工厂” , 一个“记录真相的黑匣子” , 一个充满了真相和谎言的历史事件或历史阶段 , 同时 , 它也是一个上帝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国家还会重复出现的名词 。

正因为作者这种最大限度地隐身 , 所有的声音又相互产生了自发对话的效果 。 这本书中 , 给人印象最深的 , 是书中不断出现的“我们”和“他们” 。 每一次 , “我们”都是无助、无辜、无奈的代名词 , 而“他们”则总是入侵者、施暴者、蛮横者的代名词 , 只在很少的情况下 , “他们”指向体制 , 指向当权者 。

站在这个世界之外才发现 , “我们”和“他们”原本都是受害者 , 因而二者彼此间如此的相互指认立时变得荒诞 , 因而各自的处境也立刻充满了更为深重的悲剧感 。 原本是一部口述实录 , 原本是由不可辩驳的证人和证词揭开灾难背后的体制谎言 , 但证人和证词之间的相互误判 , 又同时给这样一本书增加了更为深刻的维度——如果一部文学作品最后的落脚点总是批判体制 , 那总归显得肤浅——真正具有穿透力的文学总是能够击中体制之外的人性魔咒 , 获得一种与宗教感相似的神性光芒——一本遍布痛楚的书 , 以爱情故事开始 , 以另一个爱情故事收尾 , 唯有“神性”才能解释 。

某种意义上说 , 《切尔诺贝利的悲鸣》是一部借由人性、魔性而抵达了神性的作品 。 不仅因为它书写的灾难之酷烈 , 让人渴望接近神的意志 , 更因它本身所唤醒和感召了一种属于文学的尊严——一种绝不置身事外的尊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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